淡淡的幽灵
赤川次郎
序曲
看样子,少女睡着了。
黄昏的暮色映在窗帘上,使少女的房间染上一层柔和的暗淡色彩。
母亲稍微俯身去察看女儿的睡态。微微侧头,嘴唇半开,眼睑像婴孩似的紧闭。羽毛被子在胸瞠一带缓和地上下着。
母亲也累了。三日来几乎没有合过眼。
将近五十,而且患了神经痛,这样通宵达旦的坐在女儿床边的椅子上,并非容易的事。还得跟丈夫不时轮班看守,才能支撑得住。
“没事的。”母亲喃喃地说给自己听,正要站起身时,不料腰间闪过一阵激痛,差点失声喊起来。
她以不雅的姿态跪伏似的爬到门边。再回头望床上的女儿一眼,轻声打开房门,出到走廊上。
母亲舒了口气,手指用力地压住腰部。当然无补于事,然而总得敷衍过去。
丈夫多半在楼下的起居室,不然就是书房里吧!
这是一幢又老又旧的房子,并不适合体弱多病的老人家居住。平日阳光不太能照进来,总是阴阴沉沉的。
同样是洋式的大房子,若是最近新建的话,通常窗口比较宽大,为了让光线进来而造个中庭,变得明亮光彩。
可是这幢房子已经有六十年历史了。当然另有一番古雅风味.母亲不是不喜欢。然而尽管外表好看,对于常年风湿骨痛的妇人而言,住起来非但不能解除病痛,反而……
她在走廊上慢吞吞地走着,从楼梯口往下窥视。果然见到起居室的门开着,灯光透了出来。
母亲一边下楼梯一边叹息。这房子实在太暗了,连白天也得开灯。
也许略嫌牵强附会——假如这房子更明亮一些的话,说不定那孩子会想开一些,不至于钻牛角尖……
父亲坐在沙发椅上,一动也不动,似乎边呼吸也停止似的,令母亲有刹那间的震惊。
“怎样?”父亲回过头来。“淑惠呢?”
“睡着啦。”
“哦——哎,已经这么晚啦。”
久米谷公司瞥一瞥装饰柜上的时钟,讶然说道。
“太阳已经下山了。”他的妻子阿惠说。
“我没留意到。抱歉,辛苦你了。很累吧!”
“已经不年轻喽。”阿惠喃语。“你也疲倦了吧!”
“我没什么。”久米谷公司摇摇头。“休息一下。待会让我看守她。”
“必须预备膳食了。”
“吃不吃都无所谓。”久米谷公司站起来。“你去睡一会儿吧!连你也病倒就糟了。”
“我没事的。”阿惠安静地交叠双手。“只要淑惠的精神好起来……”
久米谷似乎无法压抑内心激动似的在室内走来走去。
“现在想起来还气——我不会放过那个男人!”
“公司,事到如今——”
“我不会愿谅他!”久米谷涨红了脸。
“不要太激动了,对身体不好。”
久米谷公司今年五十七岁。满头白发,业已予人“老人”的印象。穿着褪色的开襟毛衣,站在暖炉前面的姿态,给人英国贵族的气度。
阿惠也是。对一名四十九岁的妇人而言,她那头白发予人垂垂老矣的感觉。
“如果再提那件事的话,只会使淑惠更痛苦。”阿惠说。
“我知道……我不会对她说什么。可怜的孩子。”
“她不懂世故……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会被男人骗了。我们这样养育她,多少也有责任。”
久米谷似乎想反驳妻子,然而马上转移视线,点点头说。“也许是的。我和你都太过宠爱她了。”
淑惠是父亲三十八、母亲三十那年生的独女。俗谓“噙在嘴里怕化了,顶到头上怕吓着”,当然疼得不得了。
然而久米谷家已经没落了。淑惠成长的阶段,家里资产失去,生活必须节俭才能维持下去,可说不幸得很。
“总之,必须守在淑惠身边。相信她不会再做傻事了。”久米谷振奋一下精神。
“不过,幸好及时发现啦。”
淑惠服下安眠药意图自尽。幸好发现得早,平安无事了。可是久米谷夫妇自此变得极度神经质。
“杷这孩子养得这么大了,想不到……哎,你去休息休息呀!”
回头见到阿惠跟着来,久米谷禁不怜恤地说。
阿惠笑了。“你一直叫我休息,我得上去二楼才能躺下来嘛。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久米谷也笑了。
阿惠想,终于夫妇俩一同笑得出来了。什么时候,淑惠也加进来,一家三口都欢笑呢?应该很快。那孩子不过十九岁而已。她会马上重新站起来的……
久米谷夫妇上到二楼。
“晚上吃点面条好了。”久米谷一边走向女儿的房间一边说。“等淑惠好了以后,咱们三个一块儿去吃顿豪华大餐——”
“好主意。”阿惠微笑。“不过,就怕你的身体消受不住。”
“我不是说过了吗?我没什么,这年代的人都能长寿——”
打开门的当儿,久米谷的笑容僵住了。时间声音、一切都消失于刹那。
淑惠……淑惠……
从天花板的照明器具吊钩上,垂着一条绳子,淑惠的身体在缓缓摇晃。
“淑惠!”
阿惠的叫声,终于把久米谷唤回现状。
“救伤车!阿惠,快点!”
久米谷的嗓音提高。
扛了椅子过来,将淑惠的身体放下来,竟然相当费时。然而大概已经来不及了。
“怎么会有这种事!”
久米谷紧紧拥抱淑惠的身子,发出悲痛的叫声。
“我叫了救伤车。”阿惠冲上前去。“公司!淑惠醒了没有?”
久米谷放声大哭。
阿惠踉跄一步,瘫坐在床上。她的手碰到什么东西。
一张纸。拿起来看,上面是淑惠的潦草字体。
“原谅女儿不孝。我不再信任男人!我恨……”
阿惠把那张纸贴到胸前。
淑惠……她恨男人,以至寻死!空了的绳圈无风自动。
第一章 生锈的钥匙
1“现在,你幸福吗?”
冷不防被人如此一问,到底谁能回答这个问题?
问的人和被问的人,假如是多年好友、夫妇或情侣之类的极其亲密关系者,说出这个问题也许不足为奇。
假如问的人是精神科或神经科医生,被问的是病人的话,也不是不能理解。
然而问的是陌生人,而且当事人正走在路上,突然其来的被人如此一问,恐怕十居其九答不上来吧!
特别是这一天的片山义太郎,处于非常“不幸福”的状态。
话说回来,他也不是刚刚失恋。年近三十大关,一见到漂亮的女人就闹贫血的老毛病始终改不了。既不常谈恋爱,当然很少有失恋这回事。
身为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,当然烦恼的事不会没有,尤其是个称不上优秀的刑警,加上见到血就闹贫血的怪病,在刑警中堪称异数……
今天的片山也不是心倩不好。
简单地说,只是牙痛而已。
从早上一跳一跳地痛,过了中午已经痛得无法安心做事。课长一句“好好保重,”
他就名正言顾地早退,走在回家的路上了。
本来转去看牙医的,但是他没事先预约,被拒绝了,只给了他止痛药带回家。
下次一发觉牙齿痛就该好好预约了。片山一边走一边想着时,冷不防地听到那句话,“现在,你幸福吗?”
眼前倏然出现一个麦克风。当然麦克风不是自己跑出来的,而是有人把它伸到片山面前。
什么玩意?片山大吃一惊。
留神一看,原来是个扛着电视摄影机之类的男人站在眼前,正在拍摄他。握住麦克风的是位小姐,脸上展露痉挛似的笑容,好像是某某电视台的艺员。
见到片山吃惊的样子,她说;“现在是‘下午漫谈’节目时间,我们向路人做问卷调查。题目是‘现代人的幸福度’,这是现场转播。”
片山傻呼呼地哦了一声。
“现在,你幸福吗?”
又是那句话。片山不以为然地望望摄影机的镜头,问,“那个会出现在电视吗?”
“是的。你长得很帅嘛!有点像男明星××先生。”
女艺员想说奉承话,举出一个片山最讨厌的演员名字。
“是吗?”
片山原本是个害羞的人,而且很有同情心。通常不管对方如何强蛮,他都不会生气,顶多回一句“我很忙”。
可是今天实在火气很大。
“请你直截了当的说出答案,好吗?”
对方的麦克风再度伸到他面前。
片山从内袋取出警察证,怒声说道:“我以违反道路交通法,以及侵犯人权的双重罪名拘捕你!”
“难看死了!”
“喵!”
“福尔摩斯同意!”
“可不是吗?”
“连你也跟她们一鼻孔出气?”片山斜瞪石津一眼。
“我吓一跳哪!下午在咖啡室喝茶歇一口气,突然看到哥哥的脸当一声跑出来!”
晴美说。
“这副脸孔很丢人吗?”
片山还在噘嘴生气。
他在附近看过牙医后,痛楚已经消除了,可是心情依然不佳。
“那个还是四十寸大电视哟!”晴美说个不休。
“难怪你大受冲击了。”石津帮腔。
“什么意思?”片山又瞪他一眼。“这可不是你来我家吃晚饭的理由吧!?”
“哥哥,你在瞎说什么来着?”晴美轻轻碰他一下。“别忘了,人类要有互爱互助的精神。”
“晴美小姐说得一点也不错。”
怎么不见有人对我互爱互助了?片山独自唏嘘。
不过,晚饭还是吃了一大顿。
这是片山家一成不变的晚餐风景。三人加上一只三色猫,正在闹哄哄地用餐。
“你不应该恐吓电视台的人。”晴美说。“石津,还要不要添饭?”
“呃……我……”
大块头的石津忸忸怩怩的模样有点令人毛骨悚然。
“为何偷看我的脸色?”片山皱起眉头。“想吃就吃好了。”
“那就再来一碗!”石津如释重负,把碗递给晴美。“但是……”
“少一点?”
“不,多一点。”
饭桌上经常出现诸如此类的欢乐场面,十分温馨。
不需要多作介绍了。片山义太郎和妹妹晴美。以及对晴美一片痴心的大个子石津……
还有——咦,福尔摩斯呢?啊,在在在。
它已经填饱肚子了,走到角落的坐垫上,一股劲地舔着前肢进行猫式洗脸仪式。然后伸个大懒腰,打个哈欠,似乎称心满意地蜷起身体寻梦去了。
“电视台的人一定吓一大跳。”晴美一边喝茶一边说。
“搞不好发掘片山兄来了!”石津说。
“大器晚成的新秀?”晴美笑了。“也许适合演喜剧!”
“胡说八道!”片山苦笑不己。“那些家伙也真是的,不分青红皂白就——”
玄关的门钟朗朗响起。
“谁呢?—一来了,那一位?”
晴美走过去应门。
“对不起,打搅了。”男人的声音。“我是电视台的人。”
正在吞下一口茶的片山呛住了。
“十分冒昧。”虽然年轻,头发略少的男人走进来。“我是KSB电视的监制,小姓昌沼。”
“哦。”晴美接过对方的名片。“抱歉——现在屋里有点凌乱。”
“对不起。其实,我是想见一见你先生。”
“嘎?”晴美愕然。“啊,你是指我哥哥?”
“你们是兄妹?我还以为你俩是夫妻……”
那叫昌沼的男人穿着时髦的西装,搔搔头说:“原来他有个妹妹……”
“怎么啦?”晴美问。
“喔,失敬了。”
片山从屋里跑出来。“有何贵干?”然后一屁股坐在昌沼对面。“若是对今天的事有所不满,不妨直接向课长投诉!”
“你一点儿也没变耶!”昌沼说。
“什么?”
“当然也不怎么长高。”
片山吓一跳,目不转睛地盯着昌沼的脸。过了一会恍然说道:“难道你是……”
“想像一下我的头上长满头发的情形吧!”
“昌沼!原来是你——太意外了。”
“你认识他?”晴美问片山。
“他是我中学时代的朋友。原来你在电视台呀!”
“是啊。今天在电视上偶然看到你,吓了一跳。记得令尊也是警界的人嘛。”
“托福啦。我不想干的警探行业!”片山坦白地说。“这是舍妹妹晴美。还有——”
“多谢款待!”
里头传来威风凛凛的声音,当然他是——“他是石津刑警。我的伙伴。”
喵一声。
“哇!”昌沼跳起来。“吓死我了!你的猫?”
“嗯。它叫福尔摩斯。怎么?你怕猫?”
“也不是的……只是恰时出现,吓了一跳而已。”
“怎样恰时出现?”
“是这样的。”昌沼坐直身体。似乎决定谈什么公事的姿势,调整一下情绪。“我们正在进行一个节目策划,也没什么大不了,就是遇到一点小问题。今天我在电视台的大堂里构思,突然看到你的脸出现画面上,我就想到了。”
“想到什么?”
“我想请你帮忙做这次的节目。”
片山吃惊已。“喂!我是公务员哟!”
“我知道。我并不是叫你上电视。”
“那还用说!”片山苦笑。
“到底是什么节目?”晴美一边倒茶一边间。“警察档案?”
片山拼命向她打眼色不要多问,可是晴美视若无睹。
“不,不是那回事。而是幽灵事件。”
昌沼故意压低声音增加气氮。
“幽灵事件?鬼故事吗?”
“幽灵现象。”
“幽灵……”似乎在那儿听过的名词,片山问:“是不是屋里的东西到处乱跑乱飞的那种现象?”
“对,就是那个。”昌沼点点头。“我要策划一个节目,请名艺人在闹幽灵现象的房子里度过一个晚上。”
片山不认为这样的节目有什么吸引之处。
“那又怎样?有必要出动警察吗?”
“总而言之,我希望你替我作证,证明那不是弄虚作假搞出的诡计,即不是假造出来的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晴美好奇地说。“当然是假的吧!?”
“普通的节目制作。”昌沼点头。“对于从事电视工作者而言,我觉得很遗憾。”
“那么,这次是真东西?”
昌沼沉默地点一点头。
“怎么可能!”片山笑了。
“千真万确!”昌沼认真地说。“当然我还没见过。不过我所认识的名牌寻播,半夜脸青青地落荒而逃!”
“发生了什么样的事?”晴美探前身体。
片山叹了一口气。晴美这小妮子就是喜欢稀奇古怪的事。
“详细情形我不清楚。”昌沼转向晴美说话。“总之,他是个可以若无其事的去到战乱的中东采访的男人,当天却脸青青地颤抖着跑回来。我知道很不简单。”
“那间屋子有什么来头?”
“一幢古老的大房了,阴森恐怖……本来是久米谷家的故居。”
“久米谷?”
“嗯。虽是名门贵族,但是没落了。最后住着的是久米谷公司夫妇。他们有个很迟才生的独生女,名叫淑惠,是个病美人——”
昌沼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。
“这位少女在十九岁那年,被男人欺骗了。”
“哟,好可怜。”大情大性的晴美马上表示同情心。
“结果,男人只是玩弄她的感情,最终用冷酷的手法抛弃了她。她一度自杀,幸而发现得早,不至丧命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她父母衣不解带地日夜看护她,好不容易她才恢复一点精神……就在那时一时疏忽,少女投缳自尽了。遗书写着,她不再信任男人什么的。”
“我能了解的。”晴美点点头。
“因人而异啦,男人也有很多种。”
传来一个声音打岔。石津从里头探出头来参加意见。
“她的父母也灰心了。就在女儿的丧礼结束十天以后,连人带车冲入海里一同自尽。”
“啊……”
“大海汹涌,好像找不到他们的遗体……可说悲惨得很哪!”
“那么现在那幢房子呢?”
“当然是空的。屋主好像是久米谷夫妇的远房亲戚。就在少女自杀的房间发生幽灵现象的样子。”
“换作我也会死不瞑目!”晴美说。
“这样的地方,即使免费我也不想住。”昌沼说。
“可是,真的有那种事吗?”片山说。
“真有其事。世上无奇不有啊!”昌沼带着调侃的语气说。“电视界也是奇妙,大家喜欢超自然现象的故事,然而一旦正面提出讨论时,却都异口同声的说是故弄玄虚。
包括我自己也觉得很怪。“
“你准备在那幢房子做些什么?”
“还不能做什么。首先必须找个公平的第三者,不是电视台的人,证明那不是我们舞弊作假的。”
“你要我做那个第三者?别开玩笑。我有工作在身!”
“让我来做也可以。”晴美说。“我想见见那个可怜少女的鬼魂!”
“喵!”
“福尔摩斯也说好。”
“那么让我引路吧!”昌沼高兴地说。
“拜托了。福尔摩斯,咱们一块儿去!”
“喵!”
“哥哥也去吧!石津呢?”
石津犹豫不决。但是他的男性自尊不允许他在晴美面前显示胆虚。于是大声说道:“当当当然我去!”
算了吧!片山叹息连连。
“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?”晴美说。“欺骗那位淑惠姑娘的男人是谁?”
“我们查过了。结果还是不知道。”昌沼说。
“真可惜。不然带他一起去就有趣了。”
“我们这边也有人有同样的想法。”昌沼说。“可是久米谷一家平日不太跟人打交道。结果谁也不晓得那个负心汉是谁。”
片山耸耸肩。“总之,我因工作上的关系,必须取得上司批准才行。”
“我知道。你的上司是谁?”
“搜查一课的课长栗原警视!”
“栗原?”昌沼拿笔记下来。“你在搜查一课呀!原来你也非同小可啦!”
“别乱拍马屁!”片山不吃这套。
“那么,这个周末由我带路吧!白天比较恰当。”
“恭候光临!”晴美说。
“再见,片山!我们再联络!”
说完,昌沼扬扬手,走了出去。
“喂!可别把我牵连到其他怪事里哦!”片山说。
“我只不过想示安慰一名受到横蛮的男人欺侮而牺牲的女人罢了!”晴美说。
那么因蛮横的女人而牺牲的我呢?片山想这样问,毕竟打住了。
福尔摩斯瞟他一眼,似乎有话要说,“喵”了一声。
片山从它的叫声听出不祥的预感。
所谓的“幽灵现象,”不可能是真的吧……
2不知过了第几部列车?
路轨发出的轰然巨响逐浙远去。今田公子好不容易压抑住身体的颤抖,叹了一口气。
胆小鬼!懦夫!窝囊废!
她不是下定决心寻死才来的。可是已经在这里磨蹭了三十分钟。三十分钟?不,说不定已经一小时了。
一阵风吹过,身高的杂草沙沙作响。
不能回去了。出来时已经决定不想活着回去。
可是……列车风驰而来时,重甸甸的铁块发出轰鸣声迎面压过来,使她失去投身向前的勇气。
那股凄厉的的风压,足以把她的娇小身躯吹起。
若是冲上前去,肯定被弹起数十米外,转眼就粉身碎骨,死无全尸。
被弹起还好,万一被卷入车轮底,恐怕身体四分五裂。那种痛纵然不必一秒钟,也够强烈的了。
公子害怕。她不想死。她知道自己不想死。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,这才来到这里。
她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。
死了就一了百了?谁能保证?谁也没向死过的人询问过。
公子在沿着路轨的河堤上信步而行。
走来这里的路上胡思乱想。想到自己丧礼的场面。挂上黑缎带的照片。他们会用那一张照片?
她最喜欢出道一周年纪念时的照片。还好在遗书上先写下来了。
电视台的八卦记者大概都会蜂拥而至。活着时不屑多看她这个小歌星一眼。一旦自杀身亡,又会把她当作大明星看待了。
社长一定在表面上摇头叹息,称赞她是个温柔可爱的好女孩,其实在心中埋怨:“还没回本哪!”
一切都无所谓了。她对凡事厌倦透了。
朋友?对,学校的朋友们,大概为她嘤嘤哭泣吧!
“公子是个温柔的人——”
这个时候,不会有人说死人的坏话的。
公子一边漫无边际地想这想那,不知不觉的来到这里。虽然从近距离看到了“死亡”,然而对公子这样的小女孩而言,那个阴影实在太过庞大了。
她不愿意回去。但是——如何是好?
公子想就这样离开这个地方。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,可以做售货员,或是女侍应,一个月赚几万元,租个小小的公寓悄然过日子。她向往这样的生活。
漂亮的衣裳。舞台上的聚光灯。歌迷的欢呼声。
两年前的憧憬,现在失去一切意义,变得不值钱了。就像旧了的玩具,纵然发出同样的声音,放出同样的光芒,已经不再吸引她的眼光。
一切都不需要了。
她停下脚步。
来了一部车。车灯在河堤上四处照耀;然后捉住公子的身影。
车子放慢速度,停了下来。
“公子!”
下车的是她的经理人柳泽。
“公子!等一等!”
柳泽奔上河堤。公子转身就逃。她跑了几步,不料一个踉跄,跪倒在地。
她不是不想逃。然而身体已经不听使唤。
“公子!”柳泽的手搭在她的肩上。“意外极了。你说什么傻话呀?怎么想寻死去了?”
公子只是啜泣。她没气力说什么话。
“来,站起来一能走吗?回去公寓再说。”
柳泽扶着公子走下河堤。
也许有几分钟之久,公子处于半昏厥状态。当她醒觉过来时,已经躺在柳泽车子的后座里。
车子在红色讯号灯前停下来。柳泽回头问:“心里好过些没有?”
公子单手撑住坐垫坐起来。
“你就躺着吧!”
“不……”公子摇摇头。“我很抱歉。”
“真是的。你几岁?十八罢了!我也有过‘厌倦一切,不想活了’的念头,那时已经三十啦。十八岁的女孩子,不应该把这句话当台词来念!”
柳泽说得很婉转,而且幽默。在演员和偶像派歌手的经理人中,柳泽是相当特别的一个。
普通的经理人都是口齿伶俐,在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人。柳泽却是温吞水性格的人,而且沉默寡言。
其他经理人拼命取悦他手下的歌星明星,然而柳泽很少称赞公子。
可是,当公子疲倦不想说话时,柳泽会为她推掉一切应酬不打扰她。当她寂寞时,柳泽又会适时打电话跟她聊天。
胖墩墩的柳泽,脸上戴着眼镜,予人好好先生的印象。公子见到他,情绪终于平复下来。
“我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。”公子说。
讯号灯转绿。柳泽一边开动车子一边说:“那样还不够。你必须对那家伙死心。不然他只有伤害你。”
公子决定寻死以前,大概不会了解这番话的涵意。
她会喊说:“伤害就伤害吧!因为我喜欢他!”
接近过一次“死亡”后,公子的心境改变了。曾经那样钻牛角尖的事,好像做梦一样。
“没事了。”公子说。“我会忘掉他!”
“那就好啦。”柳泽用平日的语调淡淡地说。
“对你是好事。”他不住地重复。
公子流下眼泪——奇怪,想死的时候并没有哭。
柳泽的说法令她觉得温暖喜悦。并非因为他是经理人,而是一个,“人”的关怀使她觉得温暖和喜悦……
车子进入公寓大厦的停车场。心情放松之故,公子有点迷迷糊糊的打盹。
就在此刻,车子突然紧急煞车停下来,公子一下子受冲击而觉醒。
“怎么啦?柳泽先生。”
“我见到社长的车。”
公子这才留意到,社长的大型外国车在停车场,霸道的超出车位规格线外。
“我的事被社长……”
“当然我没说过。可是一接到你的古怪电话时,周围还有几个人。”
“真的?”公子胆怯了。“社长大概很生气吧!”
“这个……镇定些。现在没事就好了。”
车子停在固定位置后,柳泽和公子一同走进大厦的大堂。
“等一下。我先看看情形。”
柳泽率先走进大堂四围巡视一趟,然后催促公子一同搭电梯。
他怕八卦周刊或体育报的记者闻风而至。
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公子又因不安而脸色苍白。
对于不算大牌的小歌星而言,唱片公司老板乃是“绝对君王”。特别是公子所属的公司老板大崎社长,乃是唱片界数一数二有影响力的人物。
一旦得罪了大崎,休想在唱片界捞下去。从此销声匿迹的艺人,连公子也认识好几个。
在大崎手中,公子之辈的小歌星就像纸公仔一样,随便一捏就瓦解净尽。
“你只要道歉就行了。”在电梯里,柳泽坚定地说。“其他的事让我来应付。”
公子点头,一言不发。
“走吧!”走出电梯时,柳泽在她肩膀上轻拍一下。
玄关的门匙是打开的。大崎社长拥有这里的钥匙。
走进去时,公子发觉玄关里有两双男鞋。社长不是单独来的。他跟谁在一起?
“啊!社长!你来啦!”柳泽故意夸张吃惊的表情。“公子已经稳定下来了。只是太疲倦,一时想不开而已。她不会再做这种事的了。”
公子双手合十,低头致歉。“对不起,累你担心。”
大崎的指间挟着雪茄烟,盘腿坐在沙发上。
他不像普通老板的类型。身材高瘦,平日戴着浅色眼镜。而且一定穿三件一套的西装亮相。
“社长一定也是那副打扮入浴的。”
柳泽曾经这样开玩笑,惹得公子哈哈大笑。
公子不喜欢雪茄的味道。社长来过以后,她立刻开窗驱除味道。然而花一整天都消不去。
大崎注视公子一会。没有表情的脸,仅仅“注视”而已。
“惹麻烦的家伙!”大崎用独特的粗声说。
“对不起!”公子再度道歉。
“我也太不留意了,万分抱歉。”柳泽搔搔头皮。“我知道迫口出手很快,却没好好看住她,是我不对。”
迫口吉郎,现年二十六岁的摇滚乐歌手。除了唱歌还演电视剧,总之什么都做。这一两年突然走红,在女艺员中也很吃得开,包括公子对他也有倾慕之心……
半年前,公子和迫口吉郎在电视节目中一起拍档。一旦被迫口看上,像公子之流根本不是对手。
“迫口是天皇巨星。”大崎说。“两三年后不知怎样,总之现在是他的天下。”
“他跟公子只是玩玩而已,不是认真的吧!”柳泽说。
“当然。不过,闹出丑闻总是不好。他有不少拥煲是女子中学生哪。”
“公子不懂人情世故。是迫口不好。”
“不是谁好谁不好的问题。”大崎说。“就看谁是大牌。这个世界就是这样。”
大崎把雪茄轻放在烟灰盅里。“有人看到他们两个从这里出去。”
“直的吗?”柳泽脸色一变。“我可没留意到……”
“幸好是我认识的摄影记者。”大崎歪歪嘴巴笑一笑,“他用技巧掩饰了,使男方的脸看不清楚。”
“换句话说……”
“读者看不出男的是迫口。公子的照片拍出来了,没法子。他们知道公子住在这幢公寓里。”
“不能压住不发表吗?”
“太花钱了。”大崎说。“”何况现在的公子需要靠丑闻卖名。“
公子继续苍白着脸,低头不语。
“可是,那会使公子——”
“当然她会受到攻击。她该有所领悟才对。这是工作范围之内的事。”
“太可怜了。而且,受骗的是公子这边——”
“柳泽先生。”公子拉住柳泽的手臂。“算了。我自己做的事,应该自己负责。”
“不错。”大崎点点头。“别忘了,你的娘家也向公司借了钱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公子贷款为父母改建房子。那是大崎本身建议的,结果公子向公司借了一笔钱。
“可是社长,他们一定会问对手是谁。”柳泽说。
“我知道。所以要找替身。”
“替身?”
“是的。只要是同公司的人就没问题了。我准备用工藤。”
——工藤安夫,同公司的男歌手。宣传上说他只有二十一岁,其实在旁人眼中却有二十七八了。
“工藤也答应了?”
“当然。那家伙最近没有受欢迎的热门歌曲,很快就会遭人遗忘。正是好机会。”
公子想起来了,玄关里的另一双男鞋。
“工藤是否来了这儿?”公子说。
“不错。我答应了那位摄影记者,他不说出迫口的事,交换条件是让他拍下工藤早上从这里出去的镜头。
“那样做太过分了!”柳泽不由探前身体。
“我已经决定了。”大崎转向公子。“怎样?”
被他这样一问,公子压根儿没有摇头的佘地。
“好的。”公子说。
“好吧!我要走了。”大畸站起来。“柳泽,关于那张照片登出来后的应对,你照以往的办法去做。必要时开记者招待会,让她哭诉也无妨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柳泽说。
柳泽的表情也僵硬起来。
大畸正要迈步离开,见柳泽不动,好奇地问;“怎么啦?你不回去?”
“我留在这里。明天早上必须送工藤和公子出门吧!”
大畸笑了一下。皮笑肉不笑,没有声音的独特笑法。
“原来你有那种嗜好哇。”
“咦?”
“我是说,你是不是有偷看别人在床上调戏的嗜好。”
柳泽终于明白过来的样子。
“社长……你真的想让工藤跟公子睡?”
声音有点颤抖。
“那有什么法子?工藤必须接受没有经历过的事。公子也会明白的,对不对?”
“不是那个问题。”柳泽的语调愈来愈强硬。“因为公子也是人啊!”
大崎盯住柳泽。“你的话倒是相当堂皇哪!”
柳泽软弱下来。无论怎祥,对方是老板。
“柳泽先生——算了。”公子捉住柳泽的腕臂。
公子已经领悟到是怎么回事。当她知道那是工藤的鞋子时。
“社长。”公子说。“我有一个要求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能不能请你把那支雪茄带走?我不喜欢那味道。”
这是公子最大的抵抗。
大崎笑一笑。走回来拿起烟灰盅上的雪茄烟,衔在嘴里。“——好自为之!”
大崎走出去以后,柳泽泄气地垂下肩膀。
“柳泽先生……你回去吧!”
“可是……社长太过分了。”
“无可奈何啦。横竖……横竖……像迫口那样的人也是……工藤大概也差不多。”
柳泽的手轻轻地碰一碰公子的脸。
“从明天起,忘掉一切,重新做人吧!”
“嗯。”公子点点头。
她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微笑。到了这个时候,她的微笑有点怪异。
柳泽似乎已经没有气力再说什么的样子,沉默地走了出去。公子锁上玄关的门,扣上链子。
——怎么会演变到这种田地。
被迫口的甜言蜜语诱惑时,她以为是梦一般的幸福……
公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寝室。
房门关着。她迟疑着伸手拉旋钮。何等悲哀,怎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。自己一心向往的就是这样的世界?
可惜已经迟了。她必须打开这道门。没有选择佘地。
公子好不容易吞下涌流的眼泪,伸出颤抖的手,慢慢转动门钮……
3“那家伙怎么搞的?”片山埋怨着。
“喵!”
“你肯定约的是下午三点钟?”晴美问。
“不会错。”
“不是半夜三点吗?”
“怎会!他再三提醒过,不是晚上,是白天!”
“哥哥提议的吧!胆小鬼!”晴美嘲笑他。
秋高气爽的一日。片山不值班,晴美也请了假。至于福尔摩斯——本来每天都是假期啦。
石津有工作不能来,于是只有片山家的二人一猫傻呼呼地站在私人铁道的车站广场前。当然不是为红十字会的募捐运动。
他们约好KSB电视的监制昌沼在这里磁头。那幢鬼屋据说距离车站十分钟路罢了,可是在电话中无论怎样说明路绕,片山还是糊里糊涂,只能约好在车站前面碰头。
“这个市镇很安静哪!”晴美举目仰望高空说道。
也许属于文教地区的缘故,这一带学校很多,车站前也井然有序,时髦的商店不少。
道路宽,车辆不多。
平日之故,偶而看到稀稀落落回校的高中生或大学生。
“年轻真好。”晴美说。“我也有过这样年轻的日子啊!”
“你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!”
“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晴美斜睨片山一眼。
“喵!”
“福尔摩斯说你的洋子很难看,别来这一套!”
“好吧!今晚那餐不用吃了!?”
毕竟是粮食厅的分量较强。片山不敢再胡闹。
突然觉得周围吱吱喳喳的热闹起来。也许恰好遇到放学时间,一群穿学生服的女子高中生陆陆续续走过来。片山慌忙后退两三步。因为她们要从他们站立的位置旁边经过。
众所周知,片山有女性恐惧症。跟前一段时期比较,现在已经坚强多了,然而一队女子军团走过来时,那股魄力也足以使他产生贫血现象。
“哥哥,我想在这里住下来。你说好不好?”
“什么?住下来?”
“我要跟石津结婚了嘛。”
“什么?”片山眼都瞪大了。“那家伙居然没向我提过一句!这么重大的事也隐瞒我——”
“等等等!稍安勿躁!”晴美苦笑。“开玩笑罢了!瞧!女学生都在看你哪!”
“是吗?”片山松一口气,“不过,凡事都得按部就班,知道吗?假如真有其事的话……”
“目前的公寓住得有点腻了。怎样?想不想搬到附近来住?”
“万一多出一个房间什么的,石津那家伙一定住进来!”
“怎么会呢!”晴美噗嗤一笑。
“这么好的居住环境,想必房租也贵得厉害。凭我这份探员的收入,恐怕住不起哪!”
“那就不如试试去租那幢鬼屋看看,一定很便宜!”
“以鬼为邻是你所好吗?”片山回她一句。“对了。说起来,昌沼那家伙……”
片山游目四顾。就在这时,有位穿校服的女学生提着书包站到面前。
“请问……你有什么苦恼吗?”
“咦!”晴美吓一跳。
“我在想,是否需要我的帮忙。”
“不是的。我们不是迷路,只是在这里等人。”
“是吗?”女学生微笑。“我是本周的‘亲善委员’,请多多指教!”
“亲善委员?”
“嗯。一星期内,我必须帮别人十次忙。”
“噢,你的学校做的事倒真有趣。”晴美也笑了。“那你达到十次的目的没?”
“还没有。本周‘歉收’。”对方促狭地笑一笑。“只做五次亲善的事。”
“那可糟了。”
“不过,有时也帮了对方大忙。这种机会很少。”
女学生皱起眉头。很可爱的少女。福尔摩斯颇感兴趣地抬头望着她。少女发现了。
“哗!好可爱!我可以抱抱它吗?”
“嗯。这也是一种亲善。”
“哈,真的。”少女抱起福尔摩斯。“好温暖!而且毛色美丽,看起来好聪明的样子。”
“喵!”
“它说是的。”晴美说。“喂,哥哥!”
“什么?”片山如梦初醒。
“不晓得这位同学知不知道那间房子的事?”
“在什么地方?我从幼儿园开始在这里读书,这一带的事大致上都知道。”少女说。
“好像是徒步十分钟左右,现在没有人住了。从前是一家姓久米谷的人的住家。”
“咦?久米谷的住家?哇!”
见到少女吓得蹦蹦眺跳的模样,片山深深为自己的年龄悲恸。
“那是鬼屋哟。你们知不知道?”
“知道。地点在哪儿?”
“就在学校后面。”
“能不能请你带路?哥哥,去看看吧!已经过了四十分钟,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片山很想不如就这样回去算了。他有莫名的不祥预感。
然而,在片山还没陈述意见之前,少女已经抢先抱起福尔摩斯,并作自我介绍。
“我是中内亚季,亚洲的亚,季节的季。十七岁。”
“我是片山晴美,他是我哥哥义太郎。这猫名叫福尔摩斯。”
互相介绍完毕,她们已经开始迈步。
片山只好放弃念头,跟在二人后面走。
“你们去那里有什么事?”中内亚季说。
“首先我要介绍,家兄的外表没什么,却是警视厅的刑警——”
“哗!了不起!”
中内亚季又跳起来。
片山见到福尔摩斯舒舒服服的躺在少女的肩膀上,不由叹一口气。
福尔摩斯闭起眼睛,露出深思的表情,似乎在说。这样可以了,华生君!
“这就是我的学校。”中内亚季说。
随着远离车站,愈是绿意盎然。
中内亚季的学校位于宁静的住宅街上,连片山也略有所闻的“贵族学校”。
仿如从大地的深处长出来的银杏树,像屋顶似的覆盖在正门一带,树枝伸展到马路上。
“美丽极了。”晴美钦佩地盛赞。
“它是学校的象征。”亚季说。“假如将这棵树砍掉的活,传说会发生不祥的事。”
“有人想把它砍掉么?”
“曾经有一位什么皇族要来我们学校。当时有个先来视察的人看到这棵树,说是不方便汽车通过,下令砍掉。”
“真是蛮不讲理。”
“校长先生也很为难,结果家长会有人反对,不然就阻止不让所谓的大人物来参观。”
“阻止了?”
“不。其实中型车可以通过的,很简单的事。不过那种大人物很难侍候啦。说不定他身边的人狐假虎威。”
“就是呀。”晴美点点头。“光是拘泥于形式,太落伍了。包括结婚也是。”
“当前扯不上关系吧!”片山说。
“嘻!你们两兄妹真好玩!”亚季噗嗤一声笑起来。
“住在一起时,就称不上好玩了。”片山认真地说。
“久米谷家的房子就在前面我们从那边绕过去。”
中内亚季开步走。福尔摩斯依然很惬意地被她抱着。
“喂!福尔摩斯,庄重一点,自己下来走路吧!”
“没关系啦。现在的公寓房子都不准养狗养猫,这样比较好玩嘛。”
“喵!”福尔摩斯出声示威,然后一头靠在亚季肩上,就像在泡温泉浴似的闭起眼睛。
“喂!中内同学!”后面传来呼声。
“啊,老师。”
校内恰好出来一个小胖子,脸孔很年轻,头顶秃了不少,好像身手很敏捷。
“你在做什么?放学途中不准游戏哦。”
小胖子教师的请调十分开朗,不像在警告她。
“我是‘亲善委员’哪!”亚季争辩。
“我们迷路了,请她带路而己。”晴美说。
“是吗?那就——”那位老师说到一半,有点傻呼呼地望着晴美。
“他是教数学的向井老师。”亚季介绍。
“我是向井忠哉。”对方双脚并立,鞠躬致敬。“三十二岁,未婚。”
很有趣的男人。
片山和晴美说出原委后,向井说:“太危险了!那幢房子没一样好。我不能让可爱的学生接近那么危险的地方。”
“我呀,一天到晚去的——啊,糟糕!”
亚季冲口而出,说完伸伸舌头。
“我知道,你们白天躲在那边偷吃零食。”
“老师,你怎知道?”
“当然知道!托你们的福,我和女朋友不能在那边碰头了!”
晴美笑起来。“那就一块儿去鬼屋探险吧!?
“奉陪!”向井毕恭毕敬地说。
走了几步,向井出其不意地问。“你们是兄妹,不是夫妇?”
“对呀。”
“真的?太好了;手足之情是最美丽的东西哪!”
“老师真是。”亚季吃吃地笑起来。她跟片山走在前面。“向井老师很容易爱上别人。对于可爱的女学生也会表示倾心。不过。他确实是教学认真的好老师。”
“那么,他对晴美也有意思了?”
“一见钟情。不过没关系,他的爱情热得快,冷得也快!”
幸好石津那家伙不在,片山想。不然身为刑警,在学校发生暴力事件就不妙了……
马路恰好沿着学校的旧石墙绕一圈。
毫无裂缝的石墙往前伸展,却不至使人产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。假如跷起脚跟往内看,可以看到内部恰当地凹凸着。
围墙的对面还保留用当部分的自然树林,好些宽敞的大宅栖比而建。
“我做小学生时候,必须经过这条路去学校。”亚季说。“树林鸦雀无声,没有街灯……大家都说危险。”
“可以想像得到。”
“现在变成高级住宅区了。”亚季像大人似的叹息。“我得钓个有钱的金龟婿,才能住到这个地方来。”
走在二人后面的向井教师对晴美说着同样的话。“几年前这里全是杂木林。凭我教书的薪水,一辈子也住不起。”
“亚季同学——你有进过久米谷的家吗?”片山问。
“嘻嘻,”亚季笑了。“其实只到过庭院而已,没有闯入屋子里面。”
“那就没什么可怕了。”
“好玩嘛。”
“是么?”片山叹一口气。“你知不知道,那幢房子……”
“当然知道。”亚季忙不迭地点点头。“因为自杀而死的久米谷淑惠,本来是我们学校的学生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的呀。”
“当然我不是直接知道的。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啦。那时我还是小学生……不过听说闹得很大,现在还常有人提起。”
“晤。”片山点点头,没有继续深入追问下去。
说句真心话,他实在不想牵连到复杂的怪事上。
“前面转弯就看到了。”亚季道。
沿着围墙再转个弯,正好是有正门的另一边。
“有车。”片山说。“难道是……”
一部汽车向他们的方向驶来,踩了紧急煞车制停下,从窗口探出昌沼的脸。
“片山!对不起!”
“幸好这位同学为我们带路。你有什么急事是吗?”
“就是啊!头痛极了。”
昌沼唉声叹气地下了车,眼睛停留在中内亚季身上。
“小姐——你几岁?”
“吓?”
“我问你的年龄。”
“十七。”
“你很可爱。想不想当演员?我是KBS的监制——”昌沼说道,马上扫出名片递给亚季。
就在这时,向井呱嗒呱嗒地跑上前来,满脸涨红地怒吼:“喂!不准随便跟我的学生搭讪!”
亚季已经腾空跃起,大声喊。“真的,好玩极了!”
4“实在太浪费了!”男人说。“这么大的土地闲着不用,只有傻瓜才会做。”
“我明白你的心情。”昌沼的表情苦巴巴的。“只有一个星期罢了。”
“一个星期!你试试将几亿元存进银行看看。你想会有多少利息?”
“可是,一星期时间,不能在这里建好一幢大厦吧!”
“迟一星期动工,就迟一星期竣工了。”对方劈里啪啦地反击。“迟一星期竣工,就迟一星期卖出去,也迟一星期收到钱,造成银行利息的损失有多大?那笔钱,电视台的人肯付给我吗?”
昌沼也为难了,不积压如何是好。
“那个人居心何在?”晴美悄悄对片山说。
片山听到那番对话也烦躁起来。
假如那些对话是出自吝啬的守财奴,他也不是不能了解。问题是说话的是二十三岁的青年,身穿一套白闪闪的西装,站在金光闪闪的平治房车旁边。
听说他父亲死了,这块土地由他继承。
今天第一次来这里看地,已经决定改建为高级公寓大厦了。
“纵使要盖公寓,也不会马上动土吧?”昌沼说。
“明天就可以开始拆毁工程了。”男人说。“我手下有承包商!”
“请等一下。”数学老师向井挺身而出。
“怎么样?”男人不可一世地说。
“你知道这幢房子闹鬼的事吗?”
“你是指自杀少女鬼魂作怪的事?胡说八道。”青年笑了。“我老爸很迷信,他就是听说闹鬼,所以不敢动手。”
“你不相信?”
“那还用说。”
“我想还是不要的好。”向井认真地说。“这里还是保留原样,不要乱动的好。”
亚季悄悄告诉片山。“向井老师教过久米谷淑惠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片山点点头。
这幢房子的确阴气重重。因为没有人住的缘故,已经很荒芜了。现在片山他们站在庭院里,虽然也不算怎么荒草萎婆,但是当他们从坏掉的大门走进去时,感觉只有房子外面有阳光。
“你在威胁我吗?”青年斜睨向井。“我要报警。”
“算了算了。”昌沼进来调停。“他是学校老师,不会威胁你。”
“老师?教什么?占卜吗?”
“数学。”向井神气地说。
育年阐言大笑起来。“迷信的数学者师?真有趣。”
向井的表情严肃起来。“我不认为数学是凡事都讲究合理才对。你该知道十除三永远除不尽吧!”
青年冒火了。“当然。”
“数学也有‘除不尽’的事。就像十除三是三点三三三……永远除不尽一样。世上也有除不尽的事。”
“是吗?”青年盘起胳膊。“好吧!就当这幢房子真有自杀少女的鬼魂存在,那又怎样?她能用灵的力量阻挡推泥机么?我从来不相信有灵魂这回事。”
“因为你没进去看过。”
“那就进去看看吧!”青年耸耸肩,从口袋里掏出钥匙。“我把钥匙带来了。”
“好的。”昌沼点点头,“那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看吧!总之,我也有我的立扬。”
“欢迎之至——对了,我是这里的地主添田和彦。我刚刚从父亲手上继承了七幢租赁大厦,以及其他十幢公寓楼宇等等产业。”
“讨厌的家伙!”亚季低声骂一句。
“喵!”
福尔摩斯叫了一声。从亚季的腕臂滑溜溜的脱出,下到地面,然后小踏步走向房子方面。
“真的要去吗?”片山无奈地喃语。
全体走进屋里去了。
里头并非完全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。只是积满尘埃;空气也很潮湿的感觉。
“不像有鬼出来嘛。”添田巡视一趟。“况且那些东西白天要睡觉。”
“昌沼先生,你不是说,这幢房子是久米谷远房亲戚所有的吗?”晴美问。
“这个人的父亲把它买下来了。”昌沼说。
“哦?那他知道这是鬼屋也买?”
“我不是说了吗?家父是迷信家。”添田说。“他认为拥有这样的房子就会大富大费。”
“你说那位名导播独自度过一晚的房间在哪儿?”晴美再问昌沼。
“二楼,少女的房间。”
“去看看吧!有趣得很。”添田挑拨地笑一笑。“喂!幽灵小姐!我们来了!”
话一说完,摆在亥关角落的大衣挂架,好像被风吹袭似响。砰一声倒下来。
“哇!”众人吓得眺起来。
“干嘛!傻瓜!”添田气呼呼地。“原来就放不稳的。来。上楼去!”
一行人陆陆续续上楼梯。
“瞧!福尔摩斯……”晴美碰一碰片山的手臂。
片山也留意到了。福尔摩斯上楼梯的脚步出奇的谨慎,眼睛发光,体毛倒竖,显得很累张。
“好像有东西。”片山轻声说。
上到二楼,走廊幽暗。正面只有一个窗口,此外没地方有光线进来。
“就是右边的房间。”昌沼说。“当然我们不会对那位姑娘做坏事……”
“我喜欢可爱的姑娘。希望她出来让我好好看一看。”添田故意轻桃地说。有点提心吊胆地打开房间。
片山有一瞬的害怕,慌忙闭起眼睛。他害怕的东西很多,包括怕鬼。
“喵!”福尔摩斯尖叫一声。
片山缓缓张开眼睛……
“什么鬼影都没有嘛!”添田说。率先走了进去。
“她的父母大概保留女儿生前的模样,没有碰过房间的布置。”昌沼说。
确实是女孩子的香闺。明亮的墙纸,书架角落上有棉花公仔。书桌和椅子,还有睡床。
“她就是利用那盏灯的吊钩投环自尽的。”昌沼说。
也许想起死去的少女的事,向井竟然抽鼻涕感伤。
福尔摩斯踏着谨慎的脚步走进室内,绕着墙璧转了一圈。
“好像没有东西出来嘛。”添田耸耸肩说。“难得我们来了,好歹也要出来打个招呼才是。”
“哗!”中内亚季突然怪叫一声,大家吓了一跳。
“有人——有人摸我一下。”
“别吓人啦。”添田生气地说。“女孩子的歇斯底里真是叫人受不了。”
“真的有什么摸我一下嘛。”亚季苍白地浑身发颤抖。
“添田先生,恕我直言。”向井说。“能不能不管这个房间的事?”
“笑话!”添田的脸泛起红潮。“我偏要从今天开始住在这里,看她灵不灵!”
“好好好。”昌沼拍拍他的肩膀。“这样如何?今晚只要你平安无事的在这里过夜,我就放弃。反过来说,假如你不能忍受而跑掉的话——就把这里借给我们。”
“好。”添田点点头。“但是不准使用诡计——”
“我们那有去安排什么诡计?况且,假如这里有诡计,一眼就看破了。”
“好啦。就让我跟幽灵碰个面,一定很开心。”添田说。
片山望望福尔摩斯。
福尔摩斯似乎不太关心他们的对话,瞪大眼睛在床边看来看去。
“不会有事吧!”坐在昌沼的车上时,片山说。
“万一有什么,也是当事人的责任。”晴美冷冷地说。“他又不是小孩子。”
昌沼开车送他们去车站。片山在前座。晴美、福尔摩斯以及中内亚季坐在后座。
“可是我真的感觉到了。”亚季说。“就像一块布擦过脸颊的样子……但是什么也看不见。”
“不可能有风。因为窗口并没有打开。”晴美说。
“不过——”亚季欲言又止。
“怎么啦?”晴美问。
亚季突然望向窗外。“纵使她的灵魂留在那里,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。我想她真的很痛苦,被所爱的男人抛弃——”亚季的声音有点哽咽。“我感觉到房间里有东西。她的悲哀无处可放,所以……”
“啊,是的。”晴美点头。因为她也经历过痛苦的恋情。“被男人欺骗的话……跟哥哥失恋的感受完全不同啊!”
为何扯到我头上来了!片山气鼓鼓地盯着前方。
“喂,监制先生。”亚季喊开车的昌沼。
“我姓昌沼。什么事?”
“假如你们在那边收录电视节目,我也要参加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想在那里过一晚。”
“可是……你的老师不是说过了吗?学校禁止的。”
“我不在乎。最多受处罚。”亚季的语调很强硬。“我想接触她更多!”
“瞄!”
“猫儿也赞成了嘛。”
昌沼笑一笑。“好吧!万一学校有话说,就当作被我骗到而演出好了。”
“这个年头时兴受男人骗啊!”亚季夸张地说,引起哄堂大笑。
“假如实行的话,由什么人演出?”晴美问。
“还没确定。”昌沼说。“我想是迫口吉郎。”
“迫口吉郎?我不喜欢他。”亚季埋率地说。
“我也是。”昌沼也埋率地说。“老实说,他的评价不太好,可是有名气。”
“除了他还有谁?”晴美再问。
“请个偶像派女歌星跟他拍档。毕竟需要多一个呱呱叫来增加气氛。”
“好像很可伶。”亚季说。
“可能是今田公子。”昌沼说。
“今田公子?”亚季想到什么的样子。“最近是不是跟什么人闹绯闻?”
“对。照片周刊登出来了。不久前的记者招待会上,可怜兮兮的。”
“她只是跟人家谈恋爱罢了,怎么遭如此批评?”片山提出单纯的问题。
“我也不懂。只是一种习惯而已。”昌沼说。
“我看到电视了。她在记者招待会上哭得好可怜。”晴美说。
“喂,晴美,上班的时候怎么偷看这些八卦节目?”
“也许哥哥不知道,通常做事的人有中午休息时间的哟。”
“这点我知道哇。”
“是吗?我以为你忙得不知道有休息时间耶!”
“哈哈!”亚李笑得从座位弹跳起来。
福尔摩斯被弹到座位底下。
“啊,对不起!原谅我,可爱的福尔摩斯!”
亚季抱起它时,它已在翻白眼了。
片山摇头叹息不已。刚方还在为自杀的少女淌下同情之泪,一转眼就嘻嘻哈哈的,演技真是自然。
“这么说,演出者是迫口吉郎和今田公子……”
“暂定而已。其他都是外行人。”昌沼说。
“片山先生、晴美小姐、福尔摩斯和我,总共六个人——不,五人一猫。”亚季说。
“哎哎,我还不一定正式出场哪!是不是?”片山说。
“嗯——这个嘛……”昌沼含糊其词。
“喂!你难道向我们课长——”
“我并没有说什么。只不过说是有这么一个策划,希望片山见帮忙。你的课长的确善解人意,他说:”假如那家伙还能帮得上忙的话,请自由使用吧!‘“
“课长真的这样说……”
片山气极了。虽然知道自己不是搜查一课的精干密探,但也不至于可以“自由使用”
吧!他又不是出租公司的货品。
“糟糕!超过车站了。”昌沼说。
“送我回家!”片山用暴躁的声音说。
“怎么,这个时间打电活来?”
片山嘀嘀咕咕的爬起来,看看时钟,凌晨五时。好梦正酣时被电话吵醒……
晴美睡得很熟,一动也不动。没法子,片山只好爬起来接电话。
“喂!片山吗?”
“是啊!”片山还在打哈欠。“哪一位?”
“昌沼呀。怎么,已经睡啦?”
“什么已经?五点钟了。”
“抱歉,因为我通常早上六点钟才睡觉。”
“替普通人的生活考虑一下嘛。有什么事?”
“刚才警察打电活来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关于昨晚在那幢房子过夜的添田的事。”
“那位年轻地主少爷?他怎么啦?”
“死了。”
片山一时之间听不明白。他用力摔摔头,勉强张开眼睛问:“你说什么?死了?”
“是的。”
“可是……为什么?”
“交通意外。半夜一点多,他的平治车开到时速二百公里以上。”
“为什么开那么快?”
“不知道。总之,他的车子跟大卡车相撞了。”
片山逐渐清醒过来。“即刻死亡?”
“不。送去医院时还有呼吸。当时说起我的名字,所以警方跟我联络。”
片山点点头。那个威风八面的添田,竟然……
“还有,他在临死前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:”我从那个房间逃出来的。‘“
“那个房间?”
“总之他很恐惧,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“怎会这样……”片山摇摇头。“毕竟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吧!”
“大概是的。我想他是个外表刚强其实胆小的家伙。想起来真不是味道!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片说。“不过即是交通意外也没法子啦!不管他多害怕,却不是谋杀案。”
“晤,说的也是……”昌沼的话含混起来。
“那么,电视节目当然取消喽。”
片山有如释重负之感。
“那可不行。”昌沼说。
“什么?”
“昨晚我跟电视台的编剧部主任在一起时,接到警方的联络电话……主任问是怎么回事,我说出事情经过,他很有兴趣,表示非做不可。”
“那么……真的要做?”
“对。当前之务是查出那幢房子和土地变成谁的产业。总之。非做不可。我也不能阻止了。”
“太过分了!”
“我知道。无论如何——”
“拜托。我当然跟你在一起。一切靠你了!”
“怎能自作主张!喂!喂!”
电话挂断了。
到底发生什么事?添田害怕得逃出来的事……
难道真的有鬼魂出现?“
“怎么啦?”
有人拍他的肩膀。片山吓得哗然大叫,坐倒在地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晴美呆住了。
“这个时候不要出声嘛。”
“不要大喊大叫——发生什么事?”
片山哈哈声喘气,等惊悸感镇压下来后,说出电话内容。
“果然不错。”晴美点点头。“我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。是他自己不好。”
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片山完全清醒过来。“假如有人使用诡计恐吓添田的话,即使不是有意,也是一种谋杀行为哪。”
“在这以前已经发主谋杀案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久米谷淑惠之死,乃是不折不扣的谋杀案。”
“啊……是吗?”
“还有她的父母也是。那个抛弃久米谷淑惠的男人,实际上杀了三个人。”
“可是法律不能制裁他呀。”
“我知道。因此,我想去那个房间看一看。”
“怎么说?”
“如果她真的在那里,说不定会告诉我,抛弃她的男人是谁。”
片山吃惊地望着晴羌。晴美则是一脸认真的表倩。
“总之,不管哥哥怎么说都好,我决定在那个房间住一晚。晚安!”
晴美一边伸懒腰,一边走回棉被里蒙头大睡。
完全清醒过来的片山呆呆坐着,对福尔摩斯说。“她打什么主意,福尔摩斯?”
福尔摩斯躺在坐垫上呼呼入睡,没有理他。
片山呕气地仰面躺在电话旁,瞪着天花板出气……
第二章 失去的时候
1做了一个好梦。
确实,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好梦了。对手是十八和十九岁的女孩,左拥右抱,三个人在酒店的床上……
冒了一身汗,舒畅地呼呼入睡。就在这时——“起来!
怒喝声在耳边爆发。宫田从床上滚落,腰部摔得厉害,禁不住呼呼呼痛……
“你在这里干吗?这是我的床啊!”
宫田好不容易爬起来,揉揉眼睛,尖声喊道。“迫口,干什么嘛?只是打个盹罢了!”
“呼噜呼噜打鼻鼾叫做打盹?快,滚出去!”
迫口吉郎脱掉时髦上衣。扔到椅背上。
“现在几点了?”宫田甩甩烟雾迷浸的头,终于站了起来。
“早上七点。”
“七点!饶了我吧!今早五点钟才回来的。”
“谁叫你是我的经理人?没法子啦。”迫口连衬衫也脱掉,裸露上身。“回去睡觉好了。”
“让我在这儿睡一会吧!反正中午总得起身……”宫田发出可怜兮兮的哀求声。
“不行!回去!”迫口冷冷地说。
“我去睡外面的沙发。”
“我说回去,听到没有?”
迫口揪住宫田的胸板,杷他推到寝室门外。宫田差点失足跌倒。
“喂,迫口,你这是干吗?”
突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个女人。宫田见过的脸孔。
“这个人是谁?”女人问。
“我的经理人。”迫口说。“别介意。他马上就走了。”
原来是这么回事。宫田耸耸肩。眼前的女人是电影电视上经常看到的女星。已经三十多了吧!不过即使从近距离看,依然美得使人心情激荡。
“宫田,你回去吧!三点以前不要叫醒我。”
“知道了……”
宫田穿过客厅,走向玄关方面。
迫口在寝室对女人的谈话声传了过来。
“他是我念书时期的朋友。求我很多次,没法子,只好雇用他了。笨头笨脑的……”
那个王八!
宫田走出玄关,锁上门。
当然生气,不过正是迫口说的,以前仅仅是朋友。现在迫口是大明星了,气焰高涨,不再把他当人看待。
宫田无精打采地走向电梯。
宫田比迫口年长一岁,今年二十七,还是做“桃花梦”的时期。
一名五十多岁的清洁妇,正在电梯前面打扫。
“早安。”清清妇向他打招呼,宫田也懒得回礼。
走进电梯后,宫田按了一楼的钮。迫口的单位是七楼。
电梯开始慢吞吞的降落。宫田从上衣口袋掏出记事簿,翻开今天的页数。
晚上——“恐怖的体验!录影。”
又是骗小孩子的玄异节目。
算了。反正夜晚最精神,这种节目不需要排演,又没什么必须背诵的台词,迫口也会好心情的。
宫田想起上衣内袋里还有一份节目策划表,于是拿出来看。
电梯依然慢吞吞的继续下降。
“鬼屋……真东西的魂力?不错嘛。”
宫田笑一下,继续读下去。刹那间脸都青了。
“这是什么?久米谷?”
电梯抵达一楼,门扉开了。
宫田发了一阵呆,动弹不得。门又关了。
宫田想按“7”字钮,又迟疑了。
迫口跟女人鬼混时。若是受到干扰,一定非常愤怒。可是不说的话……怎么办?
电梯喀一声,开始上升。上面有人按钮了。
怎么办?关乎迫口的事。万一惹他发怒,搞不好向社长告状,炒自己鱿鱼!
宫田握着文件,在上升的电梯里干着急,心里七上八落的不知如何是好。
突然“当”了一声。原来电梯过了七楼,再往上升,跑到顶楼“R”去了。
“什么人在屋顶上按钮?”
电梯摇晃一下,停下来。门扉嘎啦一声打开。
“谋杀?”片山说,并没有发惊奇。
当然喽。搜查一课本来就是处理凶杀案的组别。
“晤。”栗原警视望望记录簿。“好像是迫口吉郎的经理人。被人谋杀了。很适合你的命案。”
片山拿着记录簿,正要走出搜查一课的房间时,蓦地停下脚步。
迫口吉郎,不就是昌沼要做的那个鬼节目,请他主持的那个家伙吗?
迫口吉郎的经理人被杀?地主添田刚刚车祸死亡,马上轮到迫口吉郎的经理人……
当然也可能是巧合。一个是意外死,一个是谋杀,完全是两回事。
然而总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……
站在这里总不是办法。当然喽,搜查一课的人进进出出的次数太多,于是片山伸手关门——就在这时,一名刑警比他更快一步,从里面夺门而出……
“怎么?夫妇吵架了?”
南田验尸宫一见到片山就说。
“我还独身未娶,那来夫妇吵架?”
片山很不高兴。他的额头被门打到,肿了一块,贴上醒眼的胶布。样子难看,伤口又痛,还被人说他站在门口不对,要他道歉……
自己的运气怎么老是这么坏?
“你跟晴美小姐不像兄妹,倒像夫妇多一点嘛!”
“南田!请你不要说些引起人家误解的话好不好?”片山说。“我只是跌了一跤,现在还觉得头晕。”
“一定是被女孩子打了一顿!”
看来全世界的人都看死自己会吃女孩子的亏!“这幢公寓大厦顶高的。”片山望望大堂周围。“建筑堂皇得很哪!”
“凭你的薪水,当然买不起!”南田说。
“片山兄!”传来一个喜悦的声音。
不用看,一定是他。
石津从楼梯方向走过来。
“果然是片山兄!我就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。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
“晴美小姐呢?”
“在公司里。别忘了,她是普通的打工女郎哟。”
“我知道……我以为她跟你在一起嘛。”石津显得十分失望。
“算了算了,开工吧!——喂,现场在第几楼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什么?没有?”
“因为是在电梯里,所以不能说是几楼。”
“早点说啦!”
片山悻悻然地走向电梯。石津和南田跟在后面。
“听说被干掉的是迫口吉郎的经理人?”
“是啊。叫宫田。”
“喂,石津,赶快站到这家伙的后面去。”南田说。
“是!”石津依言站在片山后面。片山往开着门的电梯里面望去……一阵踉跄,被石津一把捉住。
“瞧!我叫你站在他后面,没错吧!”南田说。
“好可怕……”片山苍白着脸喃喃地说。
电梯里面就像打翻一罐红漆似的,鲜血四溅,地面几乎被血遮盖了。
右边的角落上,一名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垂头倒在那里。当然西装和衬衫也染了血,分辨不出原本的色素了。
“利刃致命?”片山移开视线问南田。
“详细情形现在不清楚。”南田还是平日悠闲的语调。“触目所见则是多种原因。”
“多种?”
“颈骨折断了。大概这是死因。其他还有被殴打的迹象。此外,再用利刃——”
“太过分了。一定是很恨他的家伙干的所为。”
“这方事,就得劳烦老兄去调查了。
“即刻死亡?”
“晤,几乎是即刻死吧。”
想当然矣。可是,为何选择在狭窄的电梯里行凶?
“喂,石津。宫田那家伙是住在这里的吗?”“”好像不是。“石津说。”他的口袋里放着这个。“
一封信。上面有血迹,当然也是证物之一。
“地址、电话……晤,距离这里相当远哪!”
“看来是的。”
“那他为了什么事来这里……”
“他来找我。”一个声音说。
片山看到一个不像普通上班族的人站在大堂里。打扮时髦。似乎在那儿见过的脸孔。
“他去找你?”
“对呀。我住在七楼。”
“哦……这么说,报警的是你了?”
“不,不是我。我听到巡逻车的警笛声很吵耳,出来看,这才知道的。我以为他早就回去了。”
“原来这样一这个人去找你有什么事?”
“他是我的经理人呀。”
“啊一—那么你是迫口吉郎?”
对片山则言,他只是说出理所当然的话。可是对迫口而言,居然有人不认识自己,这可不是太愉快的事,甚至十分冲击。于是他赌气地歪起嘴巴。
片山从迫口口中问出他“送”宫田出门口(他没说是“赶”他走)的时刻,记录下来。
“其后你做了什么?”
“我?睡觉喽。这种职业很累人的。”
“应该是的。”
“我可以回去了不?再不睡一会的话,今晚就无法做事了。”
“请便。有必要时再拜访你。”
“就这么办吧!”迫口一边打呵欠,一边嘟嘟嚷嚷地说。“哎,必须走楼梯上七楼,累死啦!”
“呆瓜。”石津说。“自己的经理人死了,竟然无动于衷。”
“可不是吗?”片山耸耸肩。“更加不可思议的是,他为何故意从七楼走下这里来?”
“怎么说?”
“这是谋杀案哦。站在他的立场,应该尽量避免跟这种事扯上关系才对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“起码为这种事出现在新闻媒介的话,总会减低形象的。而他特地跟我们打招呼。
为什么?“
“也许他怕不出声的话反而受嫌疑吧!
因为他认识死者……“
“只要留在房内,推说什么都不知道不就行了?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
“在我们提出讯问之前,他先主动说一切。意味著有所隐瞒的事。大概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。”
“不愧是名侦探。”石津佩服地说。“不愧是晴美小姐的哥哥。”
“这种拍马屁的方式也有?”
“嗯哼!”
“谁发现的?”
“大厦的管理员。九点钟来到,见到现场大吃一惊,吓得昏了。”
不是没有道理。片山转向南田。
“被杀时间是什么时候?”
“刚才迫口说是七点钟时,那男的离开。多半是那个时候吧!从血迹的干燥程度来看。”
“哦。迫口可能为某件事跟宫田起争执……”
不过,在自己的公寓里杀人总是有点奇妙。当然也有可能一时怒上心头……
片山再翻阅宫田的记事簿。找到今天的预定栏。
恐怖的灵异现象……今晚的工作表。
添田。然后是宫田。
毕竟他们的死,跟久米谷家有所关连……
“片山先生。”一名箐官过来。“巡逻车上有你的联络电话。”
“好的。”
片山出到外面,拿起巡逻车的无线通话机。
“片山吗?对不起,打搅你工作。”
“昌沼呀。喂,迫口吉郎的经理人——”
“我知道。迫口吉郎的事务所跟我联络了,吓了一跳。”
“这里是迫口的公寓。我刚拜见到他了。”
“是吗?总之今晚要录影了。片山,你一定要来!”
片山并非想出镜。可是为了侦查这次的命案,他必须到那间鬼屋调查一趟。
“好吧!不过,电视摄影机照到时,我要不要动?”
“动一点啦。我想最好尽量保持原状。”
“我想现在过去看看。你有钥匙吗?”
“拿到了。那就在那边碰头吧!”
“好,一小时后见!”
片山叹一口气,陷入沉思。
当然这是搜查一课义不容辞的分内工作。但是只有片山自己和石津非去不可。可是……
片山迟疑片刻,回到大堂,打电话到晴美的工作地点。
2约人碰面时,干万不要随便答应“在那边见”。
片山花了五十分钟时间抵达久米谷家的大房子前面,看到大门开着,有点疑惑。
难道昌沼已经先到了?
片山本来想在门口等一会。他通知了晴美,晴美会带福尔摩斯一块儿赶来。只有石津还在迫口的公寓附近查访录口供。
片山当然不是不想见到石津和晴美。倒是石津每次都用狐疑的眼神看自己……
假如晴美先到,见到昌沼的话,一定先进去了。
大门吱吱作响。是不是有风的关系?
从门外可以望见玄关。
玄关的门是打开的。
这里没有钥匙的活,应该开不了门,毕竟他们先进去了。
片山走进屋里。
“喂!晴美——昌沼!”
喊了几声,没有回应。
第一次进来时,觉得有点可怕,今天却没什么。为什么?片山也答不上来。总觉得这幢房子里面可感觉到有人“打呼噜”的呼吸声。
是不是在二楼?听到咯哒咯哒的声音。果然是在那个房间里。
王八蛋!至少回应一声嘛。
片山走上楼梯。
久米谷淑惠的房间门是关着的。也许因此听不见他的叫喊声。
片山正想开门进去时——蓦然感觉到里面传来人的声音。
不。他只知道那是“声音”,完全听不清楚在讲什么。
女声。是不是晴美?好像在吱吱喳喳地说什么似的片山在礼貌上咚咚咚敲了几下。声音立刻停止。
“我进来啦。”
片山正想伸手拉门钮时,旋钮转动,门打开了。
“你倒来得快——”
片山随说随走进去。游目四顾房内情形。
——没有人在。
怎么可能。片山的手叉在腰承。
“喂!不准吓人哦。晴美,福尔摩斯——昌沼,出来吧!你们躲在什么地方了?”
真是童心未泯,二十几岁人还像小孩子一样!
片山打开衣柜窥望,趴到地面查看床底下。
可是——没有。真的没有人在。
怎么可能!不可能有这种事。
话又说回来。刚才是谁为他开门?门钮的确转动了,应该有人在房内开门才是。
若是有人开的门,这么短的时间躲到那儿去了?
难道真的是……?
片山脸都白了。慌忙转身就跑。突然想到了,松一口气。
“对!一定是这样。”
这个房间大概是有秘密的出入口之类的通道。他们从那头跑到隔璧房间去了。一定是的。片山一个人自圆其说,点头不已。
“随你们搞花样吧!”
片山咕哝一句,伸手拉门钮,准备离开房间。
总觉得有人在身边的感觉,不由回转身来。可是,当然谁都不在。
慎重起见,片山再一次巡视室内。门的对面有窗,窗边有床,床上并排着棉花布公仔。透明架子,以及洋服衣柜。
门的这边墙璧有书桌,还有高及腰的梳妆台。镜子是半圆形的,相当大。至于其他,包括书架、一张扶椅,以及塑胶和钢制的红色大衣挂架。房间中央铺着厚身的地毯,可以坐也可以躺下。
多半是保留久米谷淑惠死时的原状吧。虽然积了尘,却予人刚刚还有人在的印象。
当然现在没有人在。不可能有人在。
片山耸耸肩,自言自语了几句。
就在这时,传来喀哒一声。
好像是大衣挂架动了一下。怎么会是它?
没有什么特别的大衣挂架。钢管伸直,此外是挂帽子之类的塑胶挂,下面附着基座而已,一点也不特别。
对。仅仅往上浮在空中而已。
浮在空中?
片山甩甩头,揉揉眼睛。但是不管怎么看,那个大衣挂架的确离地十公分左右,浮了起来。
“怎么可能!”片山喃喃自语。
这句话有如讯号似的,大衣挂架往他倒下来,直击他的脑袋。发出铮一声巨响。
“哎呀!”
片山跌个四脚朝天。到底怎么回事?
他爬起来时,发现眼前有什么东西。
一只布熊公仔。就在他眼前三十公分处浮动。
那只布熊向片山的脸直扑过来。
“哗!”
片山惨叫一声,低下头去,总处算避开它的攻击。
咯哒一声,书桌前面的有轮椅子向他走了过来。
片山来不及闪避,被一股劲力推得弹跳起来。他的身体不偏不倚地跌进扶椅里。正想松一口气时,扶椅往前摔例,将片山结结实实地抛在地毯上。
片山觉得天旋地转。好不容易爬起来时,又有什么东西撞上来。
“痛死我啦!”
一本书。接着另一本,两本,三本一书架上的书被一只无形的手一本又一本地拿出来,浮到半空,然后向他迎面飞来。
片山的头、肩膀、腰……一一被书本打个正着。
“停!痛死了!喂,够了!”
片山抱头鼠窜,冲到门边。
假如门不打开的话,自己大概会死在这里吧!
这么一想,房间竟然自动打开。
片山滚落走廓上。房门又以凄厉的力道关起来。
走廓一片寂静。
片山瘫坐在走廊上,发了一阵子呆,慢慢按摩自己的头、肩膀和腰背……
“不是做梦吗?”他不由喃语。
那是真实发生的事。白天怎么会做梦?
片山瞪大眼睛眺望那道紧闭的门。
终于回过神来,站起身来。
“做什么刑警?竟然被鬼打了一顿,开玩笑!”
等晴美来了,一起回家蒙头大睡算了!
自己没有做过坏事,对得起天地良心,为何遭遇如此不幸?冤鬼要报复的话,也该找对对象呀!
片山一边下楼梯一边喃喃咕哝。
“你被男人骗了,恨就恨好了,何必拿我这样老实的男人出气?真是不明事理的幽灵!”
片山突然在楼梯途中停下来。
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,只是有痛的感觉而已,怎么没有十分惧怕发抖?大概多少受到晴美影响吧!一年到晚着到血淋淋的凶杀案,知道世上不可理喻的事情多得是……
况且,他本来就不是固执的合理主义者。
片山也是很现实的人。纵使觉得“那件事不合理”,一旦事情发生在眼前,他只好承认是事实了。
再想深一层,他又觉得那件事没有什么可怕了。
“唉,想想她也很可怜。”
片山一边喃语,一边下完楼梯,走向玄关。
被男人抛弃了,少女自己吊颈死了,连父母也悲哀得自杀了——当然她会憎恨全世界的男人啦。
她不知道片山是怎样的男人,总之也是“男人”,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恨到底。
“不要多管闲事的好。反正吃力不讨好!”
对。最正确的答案是跟晴美一块儿直接回家。再也不管他人闲事……
“不是吗?搜查一课可不处理妖魔鬼怪的事!”
那么由谁处理?片山也不懂。
片山又回到那个房间前面。他假咳一声,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门。
门开了。片山窥望一下,发现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,好一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。
“嗯哼……对不起,我有几句话想说一说……”
片山走进房间里面。
恰好这个时候,晴美和福尔摩斯坐着昌沼的车子来到房子前面。
“咦,大门开着。难道胆小的哥哥先进去了?”
“喵!”
“奇怪。没有钥匙应该进不去的。”
昌沼走进前庭,发现玄关的门开了一条缝。
“哥哥一定是先进去了。”
“啃!”。
福尔摩斯似乎很慌张地叫了一声,冲了进去。晴美吓了一跳。
“等一下!福尔摩斯!”
福尔摩斯冲上楼梯去了。晴美和昌沼气咻咻地追赶在后。
“福尔摩斯!怎么突然跑得这样快?”
晴美气吁吁地上到二楼。冷不妨那个房间的门膨一声打开,片山以猛烈的速度滚了出来。
“哥哥!”晴美睁大眼睛。
门又紧紧关上。
片山的领带歪了,头发好像遇到台风似的乱七八糟,不住哈哈声喘气。
“发生什么事?”晴美跑过来。
“不……只是有点歇斯底里。”片山叹息。“她用各种东西掷我!”
“谁?”晴美怒目盯着片山。“哥哥,难道你把中内亚季叫来这里,向我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?”
“开玩笑!”片山光火了。“你以为我做得出来吗?”
“我想你不会……那么,到底谁在里面?”
“不就是她喽。”
“她?她是谁?”
“哎,让我来对付她。”片山站起来。“我没想到幽灵也会有歇斯底里症!”
“哥哥。”晴美睁大眼睛。“你见到那个女孩?”
“见到?她是看不见的呀。”
“真的?”昌沼的神色很激动。“怎——怎样的情形?真的有——有——”他的舌头纠结了。
“总之,再等一下。我想再跟她谈判一次!”
“谈判?哥哥——”
“只要我开心见诚地说,她也会跟我说话的。”
“喵。”
“福尔摩斯也赞成。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吧!”
片山甩甩头,这回门也不敲,冗自开门进去了。门在后面自动关起来。
“他不要紧吧!”晴美坐立不安。“假如石津在就好了。”
里头传来砰砰碰碰的声音,好像有什么东西相撞或摔倒。
“哥哥!”
晴美冲到门前,福尔摩斯迅速转到她前面,尖声喵喵叫个不停。
“安静下来了。”昌沼说。
“哥哥,你没事吧!”
福尔摩斯好像处之泰然,大概没什么事吧!
哥哥不可能变成“幽灵”跑出来吧……
起码让他结过婚才死。阿门!
晴美刚刚为片山祈祷完毕,房门飒一声打开了。
“哇!”晴美眺起来。
“怕什么?”片山一脸呆相。“可以进来了。好像安静下来啦。”
“哥哥——你有没有脚?”
“当然有!”片山笑了。
昌沼注视片山一会,摇摇头说:“你比以前改变了些。我想你很了不起,真的。”
进到房间,晴美东张西望地看了一遍。
“她在那儿?”
“我怎知道?不过肯定她在。”
“你帮我问问看,可不可以?”昌沼说。
“问什么?”
“我们今晚想在这里拍电视节目的事……”
“自己问吧!”片山说。“不过,她的答案可能是飞一件东西来打你。”
“噢!”昌沼赶快抱住脑袋。
福尔摩斯很感兴趣地在室内走来走去,突然想到什么,走到书桌前,飒然跳上桌面。
“干什么?福尔摩斯。”
福尔摩斯伸出前肢,轻叩最上面的抽屉。
“随便触摸她的东西,她会发怒的哦。”晴美说。
“喵。”
“你想做什么——对不起,恕我无礼。”
晴美战战兢兢地拉开抽屉,发现里面摆着原子笔和铅笔等丈具。
“你要——把这个——拿出来?”
“喵。”
晴美拿出一支铅笔,福尔摩斯还在继续催促似的叫个不停。
“怎么?写东西?把笔芯按出来?”
“喵。”
“纸张吧!”片山说。“那里有没有什么空的记录簿之类?”
“好像有做笔记用的簿子——这个可以吗?”
晴美翻开空白的页数,放在桌面上,再把弄出笔芯的铅笔摆在一边。
福尔摩斯的眼睛在房间里看来看去,似乎终于松一口气的样子,又像在屏息注视什么。
“看!”晴美扬声喊起来。
当着三人面前,那支铅笔轻飘飘地浮到空中。就如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操纵似的,很自然地滑动起来。
“了不起!”昌沼震声说道。“假如现在有电视录摄机的活……”
她在写字!“晴美屏住呼吸凝视。
起初两三个字有点生硬的感觉,不过很快就变成女孩子的浑圆字体。
“你们——是谁?”上面这样写。
在场的三个人,包括福尔摩斯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开口说话。
当然喽。任何人看到眼前的光景都出不了声。
一册书从书架飞来,碰一声敲在片山头上。
“好痛啊!”
“她一定是叫我们快点回答。”
“这个幽灵倒是急性子。”
“喂,我们绝对不是坏人哦。”片山说。
“什么意思?”簿子上写道。
“他是片山义太郎,警视厅的刑警。我是他妹妹晴美。知道吗?”
碰——“不要用书敲我的头嘛。”
“这位是昌沼先生。他是电视台的监制。”
“喵。”
“啊,这是三色猫福尔摩斯,我们家养的猫。你是——久米谷淑惠小姐?”
碰——片山气得盘起胳膊。
“嗯哼!”昌沼干咳一声。“其实我们是有求而来的。我们想在这里拍电视。因此——如果——”
昌沼语无伦次地说明节目的宗旨,不过拼命强调得似乎比实际更有崇高的意义。
“怎样?能不能跟我们合作?”
那支铅笔暂时没有活动。
片山对昌沼说:“我看还是取消的好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假如她在节目里真的指挥物体飞来飞去,恐怕会引起大骚动。”
“说的也不是没道理——”
“她会怎样?这里将会涌来一批新闻界和参观的人。她不是展示品,而是一个受伤害的女孩。我反对你把她利用来做生意。”
“确实如此。”昌沼搔搔头皮。“光是做这个节目就会后患无穷。”
“可不是吗?放弃了吗?另外去找一间更像鬼屋的房子,在那里吱里叭啦的闹一场不就行了?”
“哥哥!她又写东西了。”晴美碰碰片山。
“喵。”
看一下,记录簿上写的是:“这个房间要上电视?”
“是啊。叫了几位艺员一起来——”
哒哒哒,铅笔又动了。
“那就打扫一下吧!”
片山吓得直眨眼睛。“怎么,你好虚荣啊!”
话一说完,又一册书飞过来,“碰”在他头上。
“喵!”福尔摩斯愉快地“笑”了。
3“我真的不知道啊!”柳泽说。“不然的话——”
“算了。”今田公子摇摇头。“知道又怎样?我们根本不能做什么。”
柳泽叹息。“到底社长在想什么?”
“这个我知道。社长在想能不能赚钱呀。”公子笑一笑,这样回答。
柳泽看看腕表。“现在四点。七点左右我来接你。”
“好的。”
“睡一下比较好。待会见!”
柳泽离开后,公子锁上门。有点头痛,她疲倦地闭起眼睛。这星期以来,她每天只睡三四小时。
突然接到的夜间工作通告。
本来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的,可是大崎社长临时委排工作给她。
公子脱掉拘束的紧身裙,松一口气。
拉紧窗帘,穿着艺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。
她和工藤的绯闻在周刊上骚动起来后,再也不敢拉开家里的窗帘了。她怕随时有相机瞄准她。
究竟为何向往这些?灿烂的生活?能够站在顶尖地位的,其实只有极少数人。像公子这样的小歌星,若不时常在电视上露露脸,很快就会被观众遗忘掉,因此唯有不住地接工作……
公子出神地望着天花板。正要合眼时,不期然地出现一张男人的脸。
“哗!”公子从沙发掉下来,吓得魂飞魄散。
“是我哟!”
“工藤!吓死我啦。”公子抚胸坐在地上。
“对不起。我不想吓你的。你不要紧吧!”
“嗯。几时来的?”
“一小时以前。我在等你回家,不料睡着了。”
工藤安夫是公子的“公式”情人。
“瞧我穿得这样,羞死人了。”公子红着脸,跑进寝室去了。
披上晨褛出来时,工藤已经为她泡好红茶。
“谢谢你。有没有工作?”
“做完了。我没你那么忙。”工藤笑着说。
公子觉得奇异得很。自从社长“宣布”工藤是她的男友,把她们两个单独留在屋里那天起,公子第一次跟工藤有机会慢慢交谈。然后发现工藤的为人十分温柔体贴,跟外表完全不一样。
那一晚,工藤并没有碰公子的身体。
在记者招待会上,工藤也尽量庇护公子,自己扮演坏人的角色。
很讽刺的,公子开始对这个捏造出来的情人产生好感。
“今天可以休息了吧!”工藤说。“我想让你尝尝我的烹饪技巧。”
“好高兴。可是……”
“又有工作?真的?这样你会病倒啊!”
“没法子,社长的命令。”
“不管什么社长……你需要休息呀。”
“不很辛苦的工作,况且七点左右才出去。”
“可以睡一下了?那就睡吧!”
“不,我不怎么想睡,就这样休息一下,想睡才睡。”
“你可以不必在意我。”
“好的。”公子慢慢啜着红茶。
红茶的味道很好。实际上,这是工藤的专长。据说他的烹饪技术十分不错。
“我真的很想成为厨师。”工藤曾经这样向公子泄露内心秘密。
“这个时间有什么工作?电视现场转播节目?”
“录影。不过不在摄影棚。好像很好趣似的。”
公子把发生灵异现象的鬼屋故事告诉他。其实公子也是刚刚才听柳泽说起而已。
“那是弄虚作假骗人的玩意吧!”
“也许是的。不过,你不觉得很适合我吗?那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少女自杀的房间。”
“你有坏嗜好。”工藤叹息。“不是你一个人吧!”
“嗯。迫口吉郎一起出镜。”
工藤目瞪口呆地盯着公子。“真的吗?”
“是啊。”
“这种节目……你不需要出镜!”工藤涨红着脸怒声说道。“你就推说身体不舒服,需要休息!”
“那是不行的。”
“不管那么多。你也是人。被人如此愚弄的话——”
“工藤,镇定一点。”
公子也很迷惑。她第一次看到工藤如此激动。
“对了。”工藤似乎想到什么。“就趁现在跑到别的地方去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们两个去约会不是很好吗?反正电视和周刊都登出来了。谁也不会觉得奇怪的。
找个地方住一晚,明天回来就行了。“
“怎么可以……”公子哑然。
“有什么关系?让柳泽和社长紧张一下好了。你也是明星啊!偶而耍耍花枪有何不可?”
公子垂下眼帘。工藤急忙解释。
“我说过夜,不是叫你跟我睡在一起。我会隔壁拿不同的房间——”
“工藤。”公子的手搭在他的腕上。“你的心意我很感激。可是想到以后的问题……
今晚我还是工作的好。“
工藤还想说什么,最后叹一口气。
“是的。那个社长,不晓得会怎样对付你啊!”
“谢谢你的担心。”
公子俯过身去,轻轻吻了一下工藤。
“那么——我跟你一块儿去。”工藤说。
“你也去?”
“我不是去出镜。不至于搞到天亮吧!我等你工作做完,送你回来。”
公子微笑。“好吧!那就拜托了。”
工藤起身伸个懒腰。“想不想睡?”
“对。有点困了。”
“那就睡一会吧!我回去一下,七点再来。”
“好。”
“再见。记得锁起门来比较好。”
工藤回去以后,公子锁了门,走回寝室去。
她被工藤的温柔所感,心情放松之佘,突然睡意袭来。
于是脱掉晨褛,用薄毯子里住身体,爬上床去,很快就睡着了。
距离七点还有两个半小时,可以好好睡一觉了。
然后……呼吸很辛苦。公子拼命喘息。
为什么?为何这么辛苦?就像没有了空气一样……身体不能够动。麻痹的感觉。
突然吓得张开眼睛。一张脸就近在眼前。
“你醒啦?”
“迫口!”
“见你睡得很熟,不忍心叫醒你嘛。”
公子发觉迫口压在自己身上,顿时花容失色。
“反正今晚总是要在一起。”迫口嬉皮笑脸地说。“他不是七点要来接你吗?这段时间享受一下有何不好?”
“放开我!”
公子拼命挣扎,可是拗不过迫口的气力。
“你不是对我还有依恋么?别假正经啦。”
“放开我!——你这个——”
“乖乖就范吧!这里的钥匙是你的社长亲自交给我的哪!”
“什么?”
“他说随我喜欢,几时都可以来。”
“撒谎!”
“你也要做得好看一点。今晚你不是跟我一起出镜吗?——知道怎样做吧!”迫口又压过来。公子全身乏力……算了。一切无所谓了。不管发生任何事,她都不在乎了……
“你在干吗?”
片山听到声音,抬起头来。那是令人怀念的上司栗原警视的脸。
“课长!有什么事?”片山站起来。不意叹息。“唉!一旦做起不习惯的事,的确累人啊!”
栗原见到眼前意想不到的光景,没有生气的余地。
当然,他知道片山来到久米谷宅,乃是为了侦查迫口的经理人宫田的命案。可是从来没有想到,片山为何脱掉西装上衣。卷起衬衫袖子,跪在房间的地板上用毛巾擦地。
“哎,腰好痛。休息一下吧!课长,晴美在楼下的厨房里泡红花,还到附近买了蛋糕。这些全是电视台的人出钱的。”
“是吗?那真不错。”
“请你先去楼下喝杯茶吧!”
“嗯哼。”栗原稍微打量四周。“这是喝茶的房间吗?”
咚一声,一只毛公仔从架上掉下来。
“她忍不住笑出来了。”
片山捡起公仔,放回架上。
“谁?”
“当然是幽灵小姐喽。”
“呃……”栗原带着做梦的心情,在片山的催促下,走出久米谷淑惠的房间。
“那宗案子进展如何?”
“很顺利呀。”
“是么?找到凶手的眉目啦?”
“那可没有。”
“有没有发现什么有力的线索?”
“目前尚没。”
“有目击者?”
“没有。”
栗原一边下楼梯,一边愣愣地间。“那么,在现场附近的查访工作有没有进行?”
“那是石津在做的工作。我在这里,石津在现场,我们分工合作,这样比较有效率。”
片山的解释好像使栗原明白过来了,他点点头,走向一楼的厨房。
“对不起!让开让开!危险!不要撞上来!”
随着乱糟糟的喊声,几条大汉开始搬动一些沉重的器械地进来。
“那是电视机的器材。”片山说。“只是拍一点点东西而已,竟然这么劳师动众的。”
“不管做什么事,做起来总是不轻松。”
栗原摆出哲学家的神情说。
“这个让我来!”一名大块头的男人抱起一个重甸甸的三脚架。“搬去什么地方?”
栗原瞪大眼睛。“他不是石津吗?”
“不错,是他。”片山点点头。“大概生活太艰苦,须要做点兼职……”
走到厨房,赫然是开茶会的模样。
“哗,片山先生!”
飞身冲过来的是中内亚季。她一把捉住片山的手,硬是拉他坐下。
“你坐这儿。我的隔邻!”
栗原见状,生气地间:“我的位子在哪儿。”
“这里空着。”接腔的是个男人。“我是向井,在她的学校教数学。”
片山坐在可爱女生的隔邻,栗原坐在数学老师隔邻,这点令栗原有些不满。但也并不算太难看,因此改换念头,在向进听邻座坐下来。
“大致上清扫完毕了。”片山说。
“是么?她一定很高兴。”晴美说。
“太好了!我觉得紧张刺激极了。”中内亚季兴奋地握紧拳头,贴到胸前。
“不晓得她记不记得我?”向井担心地说。“从前我给她打分并不太高……”
“她若记仇的话,也许用书狠狠敲老师的头哩!”
“这个倒无所谓。”
晴美一边拿红茶和蛋糕和栗原一边说:“问题是看电视的人相不相信这些故事。”。
“什么故事?”栗原不明白。
“我想过了,应该没问题。”昌沼说。“这可不是站在我的立场发言。实际如此,假如你们看电视,看到灵异现象,主待人说真东西,你们相不相信?”
静默片刻,亚季说:“我一定说是诡计。”
“可不是吗?”向井同意。“不过,如果眼前看到事实,而且事先知道那个房间有过悲惨的憾事发生,说不定会相信。”
“相信什么?”栗原插嘴。
“事实上,今天的剪接技巧很发达,摄影诡计多端。假如专家事后看到录影,一定无法判断孰真孰假。”昌沼说。“何况,不管艺员们如何哇然怪叫,他们也说是演戏。”
“我也会呱呱大叫。”亚季紧张地说。
栗原觉得只有他一个人被忽视,绷着脸把半块蛋糕一下子塞进喉咙,噎得眼睛翻白。
片山发觉福尔摩斯从厨房走出去,然后回头望望片山。
好像在表示“跟我来”。
“晴美,你把原委告诉课长吧!”片山站起来。“我上去看看情形。”
“好的。替我问侯她!”
“片山的她在二楼吗?”栗原意外地问。
“那边摆一支灯。墙璧上面。对了。固定的那里。”
三名男士在淑惠的房同里一边决定相机位置,一边安装灯光布置,忙碌地跑来跑去。
石津站在走廊上观望。
“咦,你在干吗?”片山走出来,问石津。
“片山兄,我本来想帮帮忙的,又怕碍手碍脚。”
说的也是。石津的块头实在太大了。
“你在公寓附近的查访有什么收获?”
“没有收获。那一带的人个个都爱睡觉。”
“是么?反正迫口今晚会来,到时再问他吧!迫口的邻居呢?”
“邻居是个老人家。我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。”
“他怎么说?”
“事发前后,他好像听到迫口和宫田吵过架。”
“真的?那不是很有趣?”
“好像是为了女人。”
“女人?当然是迫口的女人了。”
“他说多半是有女人来访,迫口把宫田赶出去了。”
片山猜中了。那时迫口在大堂里主动跟片山打招呼,半是为了送女人回去。
迫口知道宫田被杀,想到警察一定会来,恐怕被人看到有女人在不方便,于是偷偷送女的离开公寓。并且想到自己主动打招呼的话,警察就不会进他的房间……
“喵!”福尔摩斯在片山的脚下呜叫。
先前一直没发觉福尔摩斯的存在,怕猫的石津吓得跳起来。哇一声,发出震耳巨响,石津跌个四脚朝天。
“你没事吧?”
“嗯……我担心地板有事。”石津埋怨地说。
“晴美在厨房为你预备了红茶蛋桂。你去吧!”
愁眉苦脸的石津顿是脸色一亮。“片山兄真不够朋友,怎么现在才说?”
说完,呱哒呱哒地冲锋而去。
“幸福的家伙!”
“喵。”福尔摩斯赞同。
片山和福尔摩斯踏进淑惠的房同时,电视台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摄影机位置的最后检查。
片山走到书桌旁边,尽量不妨碍他们。就在这时,传来咯得咯得声,放眼一看,但见桌上的铅笔在动。
“刚才是不是地震?”
片山忍住笑意。当然,工作人员一直没留意到铅笔在动的事。
“好了。这样OK了。”
他们挥着汗走出房同。
“怎样?清洁情形满不满意?”片山说。
铅笔动了。“非赏满意!”
“我要让晴美看一看!”
“你是个有趣的人!”
“是吗?”
“你不会对我凡事拘泥。真好。你妹妹也是——她是不是你妹妹?”
“是啊!”
“好极了。”
片山直眨眼。“为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
福尔摩斯走到记录簿旁边蹲下来。
“能不能问你一件事?”铅笔又写道。
“什么事?”
“我爸妈的事。我死后,他们一定受到打击的。不知道他们怎样了?”
片山大吃一惊。原来她不晓得双亲已追随其后自杀了。
假如她只知道这个房间的事,当然无从知悉。片山迟疑着,不知应不应该马上告诉她。
望望福尔摩斯,后者爱理不理地瞄着他。
这家伙真薄情啊!奴辈是猫,理当通灵,抒情中请向她一一陈明才对!
突然“碰”一声,又有一册书敲他的头。
“哗!难以置信!”一个尖叫声。“书本真的浮起来啦!”
冲进来大喊大叫的,自然又是中内亚季。
“她是谁?”铅笔写道。
当前她似乎转移汪意了,片山如释重负。
4“什么?结婚?”柳泽不由扭头去看邻座的工藤安夫。
“危险!看前面!”
“啊……”柳泽的注意力慌忙回到前方。“不要吓人嘛!请不惊人死不休?”
“我说的是真心话。”工藤说。“我们是不是到得太早了,约好七点的吧!”
柳泽驾驶的车子,在完全暗下来的马路上行走。
“马路比我想像中空得多。”柳泽说。“不过,公子血压低,不能马上叫醒她。所以早一点到比较好。”
“让她多睡一会不好吗?”
柳泽飞快地瞥他一眼。“我知道。其实我比你更想让她好好休息。”
“应该是的。”工藤点点头。
“可是,你说想跟她结婚,是真的吗?”
“嗯。”
“她才十八岁啊!”
“年龄不是问题。”工藤说。“当她绷起脸不说话时,你说她三十岁也不奇怪。”
“可是,她一心想做大明星的梦。”
“不可能的。”工藤摇摇头。“我想不可能。她会像消耗品一样,用完就被人丢掉。”
“这是她本人说的?”
“怎么说得出口?”工藤盯着前方。“柳泽先生,你想她会成为大明星吗?”
柳泽一时答不上来。顿了一下才说:“我想她不会。”
“可不是吗?她是好女孩,而且认真,似乎缺少某些条件成为明星。”
“社长是否这样想则是另外一回事。”
“社长?”
“他在公子身上投资不少。”
“但是不能随意摆布公子啊!公子也是有血有肉的人!”
“不谈这些了。假如你跟她结婚的话……怎样?你会叫她引退吧!”
“当然。”
“你养得起她吗?你比她更没有号召力哦!”
“我知道。”工藤笑了。“我也引退不干。”
“引退?”
“柳泽先生,你也知道的,其实我已经二十六了。我总不能紧紧捉住一条没有希望的路不放。”
“你想做什么?白领职员?”
“厨师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家从祖父那一代开始经营餐馆。”
“我不晓得耶。”
“是啊。因为我是离家出走的。那时太年轻了。我对摇滚乐有憧憬,向往做歌星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很聪明,有才华……你决定了?”
工藤有些腼腆地笑一笑。“假如我告诉家父的话,他会很高兴。他说过,只要我回家,纵使带个八十岁的媳妇做老婆也无所谓。”
“你父亲真开通。”柳泽也笑了。“那不是很好吗?我也赞成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
前面看到公子的公寓大厦了。
“你得想想如何应付,可别惹社长发怒哦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工藤点点头。“在这之前,先要得到公子说OK才行!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柳泽杷车子开进停车场。“怎样?你在这里等她吗?”
“我跟你一起上去。”工藤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。
揿公子寓所门钟的是工藤。
“也许不会马上醒来。必须接两三次。”柳泽说。
“不——你看。她起来了。
玄关的另一边传来响声。传来开锁的声音。
“嗨,原来你已经醒了——”
工藤的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。
“你来接她?辛苦啦。”
开门的是迫口。穿着牛仔湃,上身是赤裸的。
“进来吧!她要花点时间准备的。”
迫口说着,吸着香烟转身进去里面。
血色从工藤的脸上退去。柳泽捉住他的腕臂,低声说:“镇定。小不忍则乱大谋。”
工藤甩脱柳泽的手,走进屋内。迫口好像去了浴室。
寝室门虚掩着。工藤轻轻开房门。
公子虚脱躺在床上,见到工藤,捉起棉浴巾挡在胸前,竭声喊道:“请你出去!”
工藤沉默地关上房门。
柳泽跑过来说:“必须准备出门了。”
“再等五分钟。”工藤按住柳泽的手。
“五分钟?”
“我要杀了那家伙,五分钟够了。”
“工藤,不要乱来!”
工藤深深叹一口气。“我知道。杀他太便宜他了。”
“是啊。不值得为那种人坐监牢。”
“谁要坐监牢?”迫口打着哈欠走回来。“喂,快点准备吧!我的经理人死掉了,诸多不便。监制在那边等着哪!”
迫口的身体往沙发一沉,双脚伸到桌面上。
工藤慢慢走过去,站到他面前。
“找我有事?”迫口泰然地抬眼问。
“告诉你。我要亲眼目送你进监牢!”
“哦。那真多谢啦!”迫口笑道。
工藤快步走了出去。玄关的门发出巨响之后关闭。
“喂,别急嘛。我有的是时间!”迫口说。
柳泽叹息,敲敲寝室的门。
“请进!”
意外地传来公子清晰而坚定的声音。
柳泽进去,但见公子站在镜前穿衣服。
“麻烦你替我拉好后面的拉链!”
柳泽信言而做,颤抖着手。
“到了那边再弄头发可以吧!”公子说。
“嗯,没问题。”
柳泽看到镜中的公子宛如陌生人。就像看到一副假面具,令他悚然心惊。
难道——难道她又有轻生之念?
“谢谢。”公子说。
走出寝室,公子对沙发上躺着的迫口,用清晰的语调说:“累你久等了。走吧!不然迟啦!”
“晤。”迫口将烟蒂揉熄在烟灰盅里。
公子催促柳泽一声,径自走出玄关……
“必须准备妥当了。”昌沼走过来说。“里面的情形怎样?”
片山、晴美和石津三人站在久米谷淑惠的房门外。
“好像谈得不亦乐乎,无法结束似的。”片山说。“我怕进去打扰的话,会有书本飞来打我!”
“何不敲门看看?”晴美说。
“对。万一有书飞过来,躲开就是了。”
片山扬手正要敲门时,房门应声而开。
“咦,你想揍我?”出现的是中内亚季。
“不是。我正想敲门罢了——你们谈完啦?”
“目前好像不行。不过我想喘一口气。”
向井噙着眼泪走出来,感动地说:“我是第一次经历如此美好的回忆。”
“你们谈了什么?”
“谈学校的教师啦、以前的朋友的事……总之谈也谈不完。”
“她一定很开心吧!”
“她叫片山先生进去哪。”亚季说。
“叫我?”
片山恐怕又有书本飞来打自己,提心吊胆地窥探一下。
“喵。”福尔摩斯在桌面上喊。
“她在叫你呀。”亚季说。
“招财猫——什么事?”
桌上的词簿已经写了好几十页。从它的厚度,可以看出她五年来的孤独。
“最新的一页写着。知不知道我爸妈的事?”
片山叹一口气。看来无法佯装不知了。
“很遗憾……两位都去世了。”
停顿一会,铅笔又动了。
“我就知道是这样。”
也许因为父母完全没有出现过,所以猜到的。但是一定没想到他们是自杀吧……
片山想,目前还是不说出来的好。
“谢谢你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跟教师和那位女同学可以谈话,都是托你的福。”
“没有的事。因为大家都没忘记你呀!”
停了一会,她又写道:“假如我知道,我就不死了——”
不错。不然她的灵魂就不至于逗留在此久久不散了。
“也许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——抛弃你的男人是谁?”
“你们不知道?”
“结果没有人知道耶!”
“是吗?他很狡猾,竟然躲起来了。我想他一定使许多女孩子为他伤心哭泣。”
“也许是的。不过,我们不能杷他捉起来啊。”
“喂,片山。”片山轻轻敲一下福尔摩斯的头。“来,咱们出去吧——什么?”
铅笔忙碌地走动。“片山先生,你要留在这里!。
“我怕干扰他们工作。等他们准备好,我再来好了。”
话一说完,最重的英语辞典从书架上飞来,碰碰声真击片山的头部。
“痛啊!住手!好好好,我留在这里。”
那本辞典停在半空,就停在片山头顶上。然后嗖一声回到书架上。昌沼噗嗤地笑出来。
“有什么好笑?”
“看来,她爱上片山啦!”
话没说完,昌沼脚下的地毯倏地一滑,昌沼仰后裁个筋斗。
“哈哈,好看极了!”片山还治其人之身。
“女孩子都很小心眼!”昌沼摇摇头站起来。
“她又在写东西了。”
“哪些艺人会来?”
“啊,是歌手迫口吉郎,还有偶像派艺员今田公子。”
“我不认识他们。”
“是吗?对了,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最近两年才红起来的……早知如此,我就邀请活跃了五年以上的艺人来了。”昌沼说。
“没关系。看新脸孔也很开心。我应该做些什么?”
“对不起。不需要勉强。”
“好吧!只是无聊而已。”
“大致上从晚上十点开始转动镜头。不过,出演的人原则上说是过了午夜十二点,这里发生灵异现象。”
“也许我睡着啦。”
“你也要睡觉?”片山大奇。
“我又不能听收音机的深夜节目,不是很无聊吗?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
“好吧!今晚许多人会来,我不睡了。”
“拜托。”昌沼说。“一到十二点……请你逐件逐件的移动这里的物体,知道吗?”
“一点点就够了?”
“做得大夸张的话,怕会吓跑大家。只要让人觉得好像是骗人的把戏就行了。”
“好吧!”
“起初一点一点慢慢托之后让书本浮起来,饮料倒出来,或者将那杯子拿起来。可以做成是什么人碰倒杯子里的水。”
“不要看我。”片山对昌沼说。“你叫电视台的人做好了。”
昌沼不理他。“不过,拜托你别弄到人受伤或被火灼伤。”
“真失礼。我可不是那样粗鲁的。”
“是吗?”片山想说。慌忙噤口。他怕书本迎头飞来,自己又要挨打!
“需要椅子。”昌沼巡望一下房间。“迫口吉郎、今田公子、片山和晴美……中内亚季坐在中间。”
“那么多椅子,容纳得下吗?”片山问。
“不可能哪。还有摄影机。那么,让今田公子坐扶椅,迫口坐读书椅好了。其他人坐地毯或坐床吧——有没有意见?”
“嗯,好的。”
“好,那就把饮料摆在地毯上吧!”昌沼说着,看看腕表。“快九点钟啦。”
“片山兄!”
石津突然大声呼喊,吓得片山差点跳起来。
“怎样?”
“九点钟了。”石津把片山握拉到走廊外。
“你有事?九点钟有约会吗?”
“不是的。”石津大惊小怪地。“还没吃晚餐哪!”
“喵!”福尔摩斯跟来了,发出惊讶的叫声。
当然它也没吃饭,正在抗议……
“哥哥。”晴美走上楼梯。“演出者好像到了。”
咖啡杯掉在地上,碎了。发出骇人巨响。
“当心一点!你在看什么地方?”迫口吉郎怒喝。
被他责备的亚季不甘示弱,反驳道:“是你自己心不在焉罢了!”
“什么——”
“迫口先生。”今田公子说。“我想错的是你。”
迫口气忿不平地瞪着公子。
这是久米谷家的饭厅。
正式演出之前,大家正在吃着昌沼预备的意大利烧饼和三文治。饿慌了石津也在厨房找到食物填肚皮了。
福尔摩斯则在饭厅的角落上用餐。
中内亚季负责泡咖啡。她正想把杯子摆在迫口面前,不料迫口突然转身,杯子“恍”
一声掉在地上。
“迫口先生,你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。”公子慢条斯理地说。“好像坐立不安似的——沉着下来如何?”
迫口用凌厉的眼神瞪着公子。公子一点也不在意,咬了一口烧饼说:“趁热吃,味道真好。”
柳泽睁大眼睛看着公子。到底她怎么啦?
迫口发现公子根本不理他,只好放弃,沉下脸继续进食。
“待会再收拾好了。”晴美对亚季说。“我们去厨房吃点东西。”
“好。”
亚季向迫口做个鬼脸,跑进厨房去了。
“刚才肚子叽里咕噜叫。”石津十分开心地说。“听不清楚是什么声音。”
“好夸张。”晴美笑了。
“我对迫口吉郎没有好感。”亚季鼓着腮帮子说。“对了,片山先生呢?”
“没关系。他在二楼,我拿上去给他了。”晴美说。
“糟糕。”亚季说。“像片山先生这样年轻的男人,跟她孤男寡女在一起,万一有什么差错如何是好?”
晴美噗嗤一声笑起来。亚季真是有趣!
“对不起。”柳泽走进来。“我来拿迫口的咖啡。”
“叫他自己来拿吧!”亚季说。
“来,这是他的。”晴美把杯子递给柳泽。
“谢谢。”
“你不是今田公子的经理人吗?很辛苦吧!”
“没法子啦。今早迫口的经理人被杀了,今晚我不得不辛苦一下。”
“他经常这样大火气的吗?”
“说起来也很怪。”梆泽侧侧头。“来这里的路上,他还蛮好心情的。一个人东拉西扯的说个不停。可是一到这里,他就突然沉默不语,脾气暴躁……不晓得什么原因。”
柳泽走出房后,晴美说。
“好奇怪。难道迫口通灵?”
“他?不可能。”亚季轻蔑地说。“他太迟钝,只是心情烦躁而已。”
晴美耿耿于怀。不管怎样大牌的明星,到了工作场合,通常都会很圆滑的待人处物。
然而迫口的样子不仅神经质,甚至有点胆怯似的。
为什么?
晴美的内心涌起“预感”之类的奇异感觉……
第三章 杀意的风
1“泽田守。”
看到记事簿上出现这个名字,片山不由停下吃三文治的手。
接着,那支铅笔以惊人的姿势激烈的摇动,似乎要把那个名字从纸上削去。啪一声,笔芯折断了。
“泽田守……是不是把你抛弃的男人?”
噎一声,铅笔倒在桌上。
也许她不想提,甚至不愿意回忆往事。
当然,片山听说了那个名字,却不能做什么。男人和女人的故事,总有不能与外人道的的因由……
过了一会,铅笔又慢慢浮动起来。
“片山先生,你有爱人吗?”
“爱人?做我这份工的人很难哪。况且还有那么一个霸道的妹妹。″”你不怕她听到会生气?“
“不会生气的。不过她会揍我一顿。”
好像她笑了。片山仿佛感觉到房内起了一阵风。
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后,片山可以感受到“空气”的存在。
“你们兄妹感情真好。”
“你是——独生女吧!?
“是的。一个人倒不觉得寂寞。但是假如我有姐妹的话,也许情形会不大相同。”
“对……谁也不知道的事。”
“片山先生,你喜欢怎样的女孩子?”
女孩子?大体上都难以对付,包括幽灵!
片山苦笑一下,说:“从第一眼就合得来的类型……噢,已经是时间了。我得吃快一点!”
片山一边分辨味道或冷热!
“对不起,我这样狼吞虎咽的吃东西。”片山说。
静默片望。片山有点担心自己说了多余的话。
当然,对方是幽灵,照理不会发怒才对。
“我的确是在父母的悉心照顾下长大的。”她写道。“受男人欺骗的事,我以为只有小说里才会发生,从不相信现实中有这种事。我以为世界上不可能有那种人。只要真诚相待,一定得到相同的回报……我真傻,居然受骗了,甚至自己杀死自己。我也知道这样子做不会使那男的痛苦,只会使父母伤心。当然我是悲哀而死的,我不想在朋友面前出现。因为我和泽田守的事,学校的人全都知道,虽然不晓得他是谁。别告诉我,这样早谈恋爱不好,可是我反抗了,一意孤行,甘心追随他。好羞耻啊!”
“不要这样说。”片山平静地说。“假如你懂得太多,没有梦想,恐怕到了六十岁也不会谈恋爱了。你如此相信人一点也没有错。不是你傻瓜,只是那个男人不好,是他不对。可惜现在你再回头也活不成了……”
很静。然后铅笔无声无息地动了。
“假如我不是幽灵——我会拥抱你,吻你一下。”
片山顿时脸都青了。毕竟对方是幽灵啊!
传来叩门声。刚才那张写满字句的纸飒然飘起,然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小,逐渐销毁殆尽……
片山如释重负,站起来,打开房门。
“我想应该开始了……可以吗?”昌沼问。
“啊,让我收拾一下食物。”片山慌忙杷三文治的碟子和咖啡杯拿出来。
“这是我亲手做的曲奇饼!”亚季捧着一个盛了饼干的大盘子出现。“片山先生,请享用!”
“瞳,手艺不错嘛。”
“我一个也不请那个家伙吃!”亚季说。
“那家伙?”
“迫口吉郎喽。一提到他就生气!”
“喂喂,节目中请不要吵架。”昌沼说。“我可以去叫他来了吧!”
“等一下。片山走向书桌。他觉得留着久米谷淑惠写的笔记不太好。
可是,笔记簿已经干干净净了。刚才写的东西全都被她收进抽屉里的样子。
“哥哥。”晴美走过来。“你坐那儿?”
“哪儿都可以。坐在地毯上面也行。”
“哥哥个子太大,碍手碍脚的。不如征求她的竟见,让你坐在床上好了。”
“无所谓,哪儿都行。”
反正自己坐哪儿都碍手碍脚的啦,片山想。
“我坐在片山先生旁边!”
亚季飞奔过来,一把捉住片山的腕臂不放。
“拜托拜托。电视摄影机照到时,请你放手吧!”
“好。”亚季点点头。“交换条件是吻你一下。”
“饶了我吧!”片山仰天叹息。
“我可以叫他们进来了吗?”柳泽探脸进来。
这个房间突然闹哄哄地骚动起来。
“那位老师呢?”片山问。
“你说向井老师?他回去了。”亚季回答。“他说必须回家预备明天的教材——老师是难得认真的人哪!”
“好像别的老师不认真似的。”片山笑道。
“刚才的发言必须守秘哦!”亚季说。“不然送你一个吻!?
“哇!”
二人在客厅里,等候柳泽的通知。
二人一直保持沉默,隔离坐在沙发上。情形有点怪异。
今田公子窥探了迫口的脸色,发觉他坐立不安。
好几小时以前,公子在寓所里被他用暴力侵犯之后,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。
迫口不知何故,变得神经过敏。
还有另一个等候出镜的对了,是福尔摩斯。
它躺在可以看见二人的位置,睁大眼睛守侯。
“哈哈……”迫口装模作样地笑道。“你相信吗?幽灵啦、复仇啦、鬼上身之类的。”
公子根本不看他一眼。
“我可不信咧!假如真有鬼魂作怪这回事,首先第一个遭殃的一定是我,对不对?”
纵使迫口笑脸以待,公子依然坐着不动,双手放在膝上,视线往下底垂。
“唉。”迫口大叹一口气。“怎不说话嘛!你可以生气。可是你需要我呀。只要乖乖听我的话,我一定设法捧红你。就像今晚的节目吧,是我向电视台提议跟你一起搭档的。你知不知道?瞧你鼓气的样子,一点也不可爱!”
迫口说着,抬眼望望天花板,伸个大懒腰。
“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准备嘛?幽灵也不耐烦啦!”
“——骗子!”公子说。
迫口似乎不明白公子说什么,东张西望地看了一会。然后问,“刚才你说了什么?”
“我说骗子。”公子第一次转脸直视迫口。
“你说我?”
“除了你还有谁?”
迫口的表情阴险起来。
“怎可以说得那么难听?”
“我只是说出事实,因为你是骗子!”
“我骗了谁?”
“今晚的工作就是了。我知道,你跑去找社长,表示你不一定会出镜。”公子抿紧嘴唇,笑一笑。“摆架子,自以为了不起!你以为强来,女人就得跟你走?”
“哼!”迫口站起来。“随你胡说,小心后果!”
“我才不在乎!”
“是么?好,只要向外公布你是我的女人,周刊杂志一定很高兴。休想还有地方让你混下去!”
“我已经有情人了。叫做工藤。知不知道?实际上,这件事爆了出来,困扰的是你那,不是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为何对外捏造消息说我的男友是工藤?只要知道是你公司施压力,是你用下流的手段道成的,恐怕会成为轰动的话题吧!”
“好家伙!”
迫口向公子走过去。就在这时,福尔摩斯从椅子上倏地纵身跃下,猛速扑向迫口,迫口大吃一惊,停下脚步。
福尔摩斯弯起背部、龇牙咧嘴,盯住迫口。
“这只猫干嘛!喂,跑开别干扰我!”
迫口伸出手来。福尔摩斯用前肢拂开他的手。迫口慌忙缩手。
假如福尔摩斯伸出爪的话,肯定抓伤迫口。
“这家伙……”
福尔摩斯蓦地张牙舞爪蹲在地上。迫口退后两三步。
就在同时,客厅的门开,柳泽出现了。
“拜托了,可以上去啦!”
“好好给我记住!”迫口扔下一句悻悻然走了出去。
“哎,房间是在——”柳泽的话还没说完,迫口已经走上去了。
“发生什么事?”柳泽进来间。
“没什么。”公子摇摇头。“他神魂不定罢了!一定是胆小鬼!”
“已经开始了。”
“我马上去。”
“在二楼哦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公子点点头。
柳泽出去后,公子对福尔摩斯说,“谢谢你。”
福尔摩斯放松身体的紧张,温柔地对公子喵了声。
“你是一头好花猫。”公子轻轻抚摸福尔摩斯的头。“不像人类这样每天带着虚荣心和仇恨生活多好……”
公子抱起福尔摩斯,脸庞靠近它柔软的体毛,叹一口气说。“我要工作了。”
公子站起来的同时,看到客厅门口出现一位不速之客,不由睁大眼睛。
“工藤!我怎会在这里?”
“公子!”
工藤走进来,毫不迟疑地向公子直挺挺地走过来。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她。
公子感觉到工藤是从遥远的地方走来似的。身体动弹不得。
工藤紧紧拥抱公子。公子觉得一阵虚脱,瘫痪在他的臂弯里。然后用力把他推开。
“工藤——”
“我爱你。不是演戏的台词。真心话。我从未在戏集里念过这句台词。”
“工藤……”
“你必须停止这份工作。再不立刻停止的话,你就永远脱不了身了!”工藤的手紧紧搭在公子的肩膀上。“我也停止不干了。咱们两个从头来过!”
“工藤!”公子一把抱住工藤,突然离开,喊着说,“已经迟了!”然后奔出客厅。
福尔摩斯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。
剩下工藤一个人,一直凝视公子留下的空间,两掌紧握,然后走出客厅。
“来了!”昌沼站在房门说。“迫口君来啦。今田公子呢?”
“赶过来啦。”柳泽说。“迫口坐哪儿?”
“坐那张扶椅吧!”迫口走进房间来。
当时,片山和亚季并肩坐在床边。迫口进来的瞬间,片山蓦地吓了一跳,觉得空气“好冷”。
“有风进来吗?”亚季说。
“不,不是风。”片山说。
“可是,好像觉得冷飕飕的。”
“晤,确实如此。”
为什么?气温仿佛突然下降许多似的。
片山发觉整个空间涨满紧张感。到底为什么?
“摄影机对着我吧!”迫口在扶椅上坐下来,盘起二条腿。“从前面斜斜的角度照过来。这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姿态。”
亚季哧之以鼻。“不可一世!”
“晴美小姐,对不起,请你坐地毯……对了,小猫咪怎么啦?”昌沼说。
“各位久等了。”
公子走进来。福尔摩斯跟在后面。
“公子,你坐那张椅子。”
“我坐地毯。”公子说。“我不忍心坐那位可怜少女坐过的椅子。”
“好吧,随你喜欢。”
“这样全体到会了吧!”晴美说。
“还可以加多一个吗?”一个声音说。
“老师!”亚季瞪大眼睛。
“毕竟耿耿于怀。”向井走进来。“我坐哪儿都无所谓。”
“听说你是自杀少女的老师。你很适合出现在这里。”昌沼说。
向井道谢一声,有点拘束地坐在地毯上。
“摄录过程已经开始啦。”昌沼说。“我会在走廊外面看电视监视器。先请迫口君担任司仪说点话吧!”
“我没接到这个通告。”迫口说。“只是请我坐在这儿罢了。不是吗?”
“真的吗?”亚季低声说。
“那就糟了。总之,必须有人担任司仪——”昌沼说。
“我来做。”公子说。
“你?没问题吗?”
“这是女孩子的房间,毕竟适合女孩子主持。况且,我想还是让女孩子来说明这个房间的由来比较恰当。”
“是吗?那就拜托了。”
“她是可怜的少女。”公子巡视室内一趟,说道。“她被男人骗了,自杀而死。她的父母也追随其后一同自尽了,不是吗?”
片山觉得室内的空气好像颤抖了一下。刚才应该先说出来的……
“拜托了。”昌沼说。“录影工作过后才整理,隧机应变吧!——灯光!”
灯亮了。不太宽敞的房同立刻变得灯光灿烂。
“我出去了,请多多指教!”昌沼说。
“晴美小姐,镇定些!”石津探头进来说。
福尔摩斯“喵”了一声表示答覆,大家都笑了。
房间关起来后,摄影机上面的红灯亮了。
片山蓦地觉得,那道门可能再也打不开了。
2无论任何人,总有产生“预感”的时候。
不论是“直觉”、“第六感”或“臆测”,各种各样的预感都是于无意识的推理和经验而生的东西。
“对。我不是带着不纯的动机来的。”栗原点点头,自言自语地说。
栗原困惑了很久。他不是“迷路”了,而是苦恼,不晓得应该回去,抑或留下来。
作为搜查一课课长,理性告诉他,“应该早点回去工作,不然麻烦了。”
但另一方面,顶感告诉他,“应该留在这里,也许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。”
结果呢?“好啦,偶尔歇一口气也是应该的。”
于是,栗原就在久米谷家留了下来。
栗原打个哈欠站起来。说实在的,他在一楼的小房间里打盹睡了一觉。
“怎么?已经这么晚啦?”
栗原看看腕表,吓了一眺。十点半了。他们说好十点开始正式演出,现在已经开始了吧!
轻手轻脚地打开小房间的门。其实不需要这样做,但一想到楼上正在录影中,他就不敢发出声音来了。
来到楼梯口,听到那个叫昌沼的电视台人员的声音。
“很好,公子。这样很好。能不能访问一下老师?”
栗原不晓得昌沼在走廊上摇监视器收看和指示工作,一头雾水地搔搔头。“他们在搞什么玩意?”
“那些曲奇饼很好吃。”
石津的声音。立刻听出是他。
换句话说,今田公子正在收录中。
“没法子。只好等到结束再说。”栗原耸耸肩。
不为什么。因为栗原是今田公子的拥煲。
当然,这件事不能在片山面前提起。在他后面也不敢提。
不过,法律上没有明文规定搜查一课的探长不能喜欢偶像派艺人。有一次,栗原偶而在周刊书页上看到今田公子的照片,第一眼只是觉得她很可爱,内心却悄悄地想,这位少女跟其他偶像歌手不太一样。
他觉得今田公子的脸含有某种落寞的成分,使这个有人生经验的中年男人心里产生难受的感觉,心有戚戚焉。
“对。我不是为了请她签名才留下来的。只是为了侦查上的必要留在这里,顺便请她签名而已。”
栗原这样自圆其说。可是,还没请她签名哪。
“看!片山兄又在偷吃饼干!?”石津大声地说。
他的声音会不会从电视上传出去?
这家伙破坏了警察的形象!
可是,栗原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叫起来。
正式演出前,大家都在吃点心时,栗原却躲在小房间睡觉,没吃东西。他曾吩咐留给他的,可吩咐的对象是石津,看来多半不可能有吃剩的了。
录影工作可能持续到半夜。还有没有可吃的呢?
栗原穿过饭厅,走向厨房。
“噢,三文治!”
肚子又响了。其实很想先来一杯咖啡。没法子,暂且吃点三文治忍耐一下。
栗原开始吃了。不稍一会,盘子里的三文治被他吃得一干二净。
现在上去看看录影过程好了栗原走出厨房。就在此刻,传来咯哒一声,好像有人在厨房里的迹象。
怎么可能!栗原停下脚步,转过身来。从他站着的位置看不见厨房,但是门开着,可以听见谈活声。
“——没人在吗?”
“没问题。全都在二楼。”
两个人在对话,一男一女。
从厨房有个出到庭院的出入口。他们大概是从那里进来的。可是他们是谁呢?难道是小偷?不可能。
栗原觉得二人的谈话有点鬼祟,于是悄悄跑到门边去偷听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
“嗯,好了。”
好像年纪相当大了。走动时发出咔察咔察的声响。
“用那一个?”女声问。
“那个都行。牢靠的就可以了。”
“每一把都很利。”
“要尖的。那把不是很好吗?”
顿了一会,女方又说话了。
“也许不杀死那个人更好。”
栗原吓了一跳。杀人?
“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。”男人平静地说。“何况,那男的也是所谓的串谋人,对不对?”
“嗯。他时常来找淑惠出去。”
“他认得我们的脸,所以不得不那样做。”
“我却是慌了……他一定什么也没留意到。”
“我们不能冒险。”男人说。“重要关头从现在开始。振作些!”
“那就用这把菜刀吧!”
栗原紧张了。他们是杀死官田的凶手!
纵然是身经百战的搜查一课长,杀人犯就在眼前,亲手逮捕凶手归案的事,依然很少有。
当然不能放过!
栗原作个深呼吸,准备出去……不料有人从后面打他的后脑。
堂堂搜查课长,就这样精彩地失去知觉了。
“你相信灵魂?”迫口又问。“我可信不来。”
“是吗?”公子瞪大眼眸。“不过,假如这个房间,在你眼前真的发生灵异现象呢?”
“噢,我一定认为是作弊捏造出来的。”迫口露出“事务用的笑脸”说。
片山冷眼旁观,衷心钦佩他们两个毕竟是吃这行饭的。
起初二人看起来不太和睦,一旦摄影机移动时,他们就像老朋友似的亲切交谈起来。
公子恢复司仪的脸孔,对着摄影机说:“各位观众,今天我们邀请到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先生列席。摄影机请照耶边。”
走廊外的昌沼使用遥控器,把镜头转向片山。
“哇!”片山睁大眼睛。“我该怎办?”
“哥哥!”晴美叹息。“你又不是妖怪!”
“妖怪又怎么?”片山噘起嘴巴。
“没有人爱看你鼓腮生气的脸。还是好好摆出刑警的冷模样盯住镜头吧!”
“可是……这是电视哦。不光有声音,还有画面。”
“那还用说!”
“喵!”福尔摩斯冷冷地叫了一声。
“叫我的看镜头……镜头上面又不有人脸——”
“已经不能挽救了。”晴美叹息连连。“假如用这集录影带拿给相亲对手看,肯定全部拒绝你。”
“我不会拒绝。”亚季说。“片山先生,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傻里傻气的地方!”
说完,亚季在片山的脸颊上亲了一下。
“片山,这个镜头拍下来了!”昌沼在门外怒吼。
通常片山被女孩子一吻,早就脸青口唇白了。现在对着镜头被人一吻,反而得到相反的逆疗法。
“好,死就死吧!”片山在床边坐直身体。“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片山!”
说完,对着镜头低头致意。
“我是他的女朋友!”亚季灵巧的探出头来。
“片山先生——你相信灵异现象吗?”公子问。
“嗯……这个……是的……毕竟……”
“镇定些!”晴美踩他一脚。
片山痛得跳起来,干咳一声。“嗯……我想那是心境的问题。”
“怎么说呢?”
“呃——学问的事我不懂。从科学观点看来,也许那是不可能的事。实际上,假设幽灵是被人杀害的——我是说假设——目前的刑法即不能惩罚他,也不能替他戴上手铸。”
片山不是说笑,亚季和公子却愉快地笑起来。
“换言之,幽灵的‘人格’不被承认,不过——”片山逐渐没有意识到镜头的存在,开始流畅地表示意见。“谁也不能断言幽灵不存在。因为没有人死过又活回来。”
“不错。”公子点点头。
“因此我是这样想的。作为一群活着的人,谁也无法作出结论,到底幽灵存不存在。
我想就当它是存在的,如何?“
“你认为当它存在比较恰当?”
“受虐待和欺侮的人死后变成幽灵,留在自己身边,不是好事吗?假如真有灵异现象,也许实际是一种报复行动。”
“这样想起来怪恐怖的。”
“报复是可怕的,对人亲切也是不正当的。我也不太清楚,就跟刑罚重的话,犯罪的人数会减少的道理。问题在于不要有伤害他人的意念。这个……有时像说梦话。”片山难为情地说。
“不,非常好的意见。”公子说。“你说是不是?迫口先生。”
摄影机转向迫口。片山不由舒一口气。
迫口对着镜头,有点挑衅似的抬起眼睛。很明显的表情有所改变。
“我想现实不会那么乐观。”迫口说。“就譬如这个房间的少女,不是受男人欺骗而死的吗?那么她何不变鬼跑去找那个男人?在这里扮神弄鬼,怎能伤害那男的?”
“迫口先生,你是说受骗的人错了?”公子问。
“我可没那么说。”迫口笑道。“我不是说过了吗?她可能时常打瞌睡——”
就在那时,地毯上面盛饼干的盘子劈啪一声裂为两半。
“哇!”亚季从床上跳起来。
“盘子破了,谁也没有碰过它。”公子说。
摄影机往下照。晴美说,“就是这个。在我面前突然破掉了。”
“吓人得很。”公子拍拍胸口。“迫口先生,如何?”
“温度的关系罢了。”迫口说。“一大堆人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,而且亮了聚光灯,这才破裂的。”
亚季对片山说。“真是这样吗?”
“我想不是。”片山低声说。“有点不对劲。”
“什么东西不对劲?”
“这个房间,跟刚才完全不一样。空气紧绷绷的。”
福尔摩斯一直坐着,看着片山。
片山追视福尔摩斯的眼睛,发现它在注视迫口。
“不过,发生得恰是时候。”迫口笑着说,不过显然的神经质了。
为什么?片山沉思。晴美好像也有同感。
“假如真有灵异现象,现在已经是好时机了。”公子说,“虽然可怕,却很有趣。”
片山看到福尔摩斯慢慢站起来。
片山恍然大悟。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!
“现在轮到久米谷淑惠的后辈同学发言。你是中内亚季同学吧!亚季同学,你直接认识她吗?”
被公子如此一问,一直兴奋地等候正式出镜的亚季马上紧张地说:“我是中内亚季,今年十七岁——”
“等一下。”片山打岔。
“怎么?我的头发乱了?”
“我想请教迫口吉郎先生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迫口亲切地说。
“迫口吉郎是不是你的艺名?”
“嗯——是的。”
“你的原名是什么?”
迫口的脸色僵硬起来。“为何问这个?”
“可以告诉我吗?”
“干嘛问这个?根本扯不上关系!”迫口吃惊地说,然后掩饰似的笑一下。“你想做姓名判断?”
“我知道。”公子说。“他的原名是泽田守。”
果然如此。当迫口进来时,大家突然感觉到空气变冷,表示她的心“温度”下降了。
欺骗自己,逼父母走到死亡地步的男人送上门来了……
“多余的话不准说。”迫口对公子怒声喝道。
“为何如此发怒?”
“这件事——跟我的原名有什么关系?”
迫口好不容易压抑自己内心的愤怒似的,冷静地问。
片山叹一口气,对走廊外面的昌沼说:“听见没有?昌沼,这个节目不行,停止了吧!”
“片山先生!”亚季吓了一跳。“好不容易轮到我出镜了呀!”
“不是好玩的。因为久米谷淑惠自杀的原因,就是迫口本人。”
一时之间,谁也不能开口。就如录影机按了停止的画面,所有人都动弹不得。好像连呼吸也停止了。
迫口脸色苍白,拼命忍不住垂下眼睛。公子睁大眼睛盯住他。
片山发现,公子的眼神不是普通艺人的眼神。
啪一声,装红茶的杯子破了。
“哇!”亚季缩成一团。
一个接一个,所有茶杯陆续破裂。不仅裂开而已,甚且碎片飞散,支离破碎。
“妈的!”迫口站起来怒吼。“这是什么玩意?如果你变了鬼,出来给我瞧瞧!”
这时,走廊外面传来石津的叫声。
“片山兄,不好了!”
片山对福尔摩斯说,“有事发生了!出去吧!”
“等一等!”晴美也站起来。
“片山先生!”亚季慌忙跟在后面。
且让时光倒流一下,看看石津到底为什么事骚乱……
3石津跟着昌沼一伙人在走廊上,一同眺望电视监视器,监视器的画面很小,看起来并不过瘾。
石津的肚子填饱了,一直蹲着也很疲倦,于是站起来伸懒腰,舒一口气,然后慢步走下楼梯。
一时拿不定主意上那儿去。既然没有特别要事,终归身不由主往厨房方向走去。
虽然不想吃东西,不过有东西吃的话,自然来者不拒!
走进饭厅往厨房去时,听到汽车声。
谁来了?石津侧耳倾听。传来玄关的开门声。
谁会来这里?不可能是其他幽灵坐车来凑热闹吧!
石津窥探一下玄关,听见有人比他早。一步走向玄关去。
“你不是工藤吗?”站在玄关的男人说。“你应该没有参加这个节目才对。”
“社长,你来得正好。我有活跟你说。”
来者是“社长”。至于工藤,石津在电视上见过他。不知道担任什么角色,总之出过镜。
“还在收录中吗?”那位社长进到屋里说。
“嗯。”
“在那儿?”
“二楼,那边是客厅。”
“晤。我到客厅休息一下。”
社长自大地说了一句,谁到客厅去了。工藤也随后跟进。
石津悄悄跑近客厅的门边,倾耳斡听。他本无意站着偷听,只是完全不晓得工藤为何在这里出现,居心可疑而已。
石津有时也会显露刑警本色的。
“什么?你不干了?”社长说。
“是的。”工藤坚定地说。
“晤,反正你也没有什么表现,不干也无所谓,但是你向公司借的钱必须结算了才能走。”
“我向父亲说了。他答应替我还债。”工藤说。
“那就随便你吧!”
“我把公子也带走。”
静默一会,社长笑起来。瞧不起人的嘲笑,普通有风度的人绝对不会这样笑法。
“怎么?你和公子之间——”
“我知道这样做将会引起新闻界的渲染。”工藤打断社长的话。“不过,我本来就很喜欢公子,出于真心,不是逢场作戏。”
“废话连篇。你以为公子会跟你走吗?”
“这件事且让公子作决定好了。”
“你应该知道,那家伙——”
“你说迫口?那还不是金钱问题?”
“双方都是。”
“你指投资?应该回本了。听说她向公司贷款。说穿了,公司用钱绑住她的自由。
假如你要她还,我会请父亲帮忙。他一定肯做点什么。为了娶她做我的新娘。“
社长呆住了。“你好像一无所知。你知道吗?迫口和公子是——”
“我想我知道的。”工藤的声音含有怒气。“为何迫口会有她公寓的钥匙?”
“当然是我交给他的喽。”社长说。“为了捧红公子,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贴上像迫口那样的大牌。”
“大牌?听了就倒胃。做出那种下流行为的家伙,你以为他会红多久?算了,这件事与他无关。总之,请你向迫口要回钥匙。不然我向他拿去。”
“不要胡说八道了!他绝对不会放过公子的。”
“待我辞职不干,你们就无法绑住她了。”
工藤毫不畏惧地说。因为是他主动请辞的,他不怕被开除。
“开玩笑!”
社长似乎真的动怒了。听出他话里的激动,石津不由得头进去窥望。
社长一拳狠揍工藤的脸。啪一声,工藤一阵踉跄,倒在沙发上。
乍看之下,那位社长跟普通公司的社长完全不一样。就像黑道人物,有点厚颜无耻。
“懂吗?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,休想恐吓我!”
石津想,必须出面了。因为看情形他们将大打出手,作为刑警,当然有义务阻止流血事件发生。
就在这时,客厅里面的另一道门打开,有人飞身跑出来,喊说:“住手!”
“危险!不能动刀!”工藤喊住。
石津看到跑出来的是年纪相当大的男人,恐怕六十开外了,手里握住一把发光的利刀,不由大吃一惊。
那个社长捉住工藤。冲出来的男人扑向工藤……
也许时机不对吧!假如工藤不挺身而出的话,恐怕持刀的男人已经直接向社长刺下去了。
“这家伙干嘛?”社长还有时间这样喊。
可是,工藤刚刚避开男人的攻击,踉跄几步,对方的刀尖又朝意想不到的方向挥过来。正好那是社长闪身避开的方向。
“啊!”
社长后退几步,按着肩膀呻吟,然后仰头倒在地上。
他的肩膀淌出血来。石津好不容易移动身体,冲出来说:“住手!我是警察!”
刺伤社长的男人想不到事情进展到这种田地,不由哑然呆住,工藤把那男人推向门边,喊道:“快逃!”
“等一等!”
石津冲上前去。工藤一个箭步挡在他前面。
“让开!”
二人顿时扭成一团。毕竟石津受过训练,牛高马大,力大无穷。眨眼之间,工藤的身体被他抛到沙发对面去。
在那期间,待刀的男人消失在门后了。
石津正想开门,发现门被反锁了。
石津迟疑不定。其实破门而出也无不可,然而这里有个受伤的人,总不能置之不理。
石津转向受伤的社长身后,问:“伤到那儿?”
社长呻吟着说:“快点叫医生来!”
于是石津从客厅冲出去,一边上楼梯一边喊:“片山兄,不好了!”
片山、福尔摩斯和晴美出到房门外面时,石津气喘吁吁地奔上前说。
“楼下一有人被刺伤了。”
“谁?谁被刺伤?”
“不清楚,好像是社长。”
“社长?谁刺伤他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喵!”福尔摩斯叫一声,冲了出去。
说话不如行动。晴美也想到了,追在福尔摩斯背后。片山慌忙追上去。
“片山兄!救伤车是不是打一一○?”石津在后面边喊边跑。
“片山先生,等我!”亚季尖叫着赶在后面。
“社长?难道是我们公司的社长?”柳泽在旁喃喃自语,然后,他也慌张地赶下楼去。
这样,一大伙人噔噔噔地踩着楼梯冲锋而下。
“畜生!”大崎社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,按着肩膀怒吼,“在那道门后面哪!”
“片山对晴美说,”看看他的伤势。“然后转向石津。”凶手呢?“又对亚季说:”你去打一一九!“
“是!”亚季冲向电话机,雀跃地说。“我就一直渴望有一天打一一○或一一九看看!太妙了!”
“喂,石津,这道门能不能拆开?”
“相当坚固哪!不是不能,你不怕别人要我们赔偿损失么?”
“喵!”福尔摩斯声,从客厅走了出去。
“说不定凶手从对面绕过来。石津,你来对付这道门,好好加油!”
晴美用手帕绑住大崎的肩膀伤口。“虽然流了血,好像伤得并不太严重。”
“工藤那家伙到哪儿去了?”大崎怒喊。
“社长,你没事吧?”柳泽走过来,闻之睁大眼睛。“工藤来了吗?”
“他也是串谋人,作弄我!”大崎涨红了脸。“对了,柳泽,你不是在收录节目中吗?”
“是的——可是发生意想不到的局面。”
“什么?公子呢?她没好好做节目吗——片山跟在福尔摩斯背后,出到走廊。福尔摩斯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在前面……突然停下来,在一道门喵了一声。
“怎么?凶手在里面?”
“喵!”
“可是对方有刀,必须谨慎应对——”
“喵!”
“好吧!我开门就是。”片山搭着门的旋钮。“万一被人砍死,是你的错,我要变鬼找你算帐哦!”
“喵!”
片山一下子打开房门。
里面没有持刀的凶恶犯。片山见到的是意料不到的人物。
“探长!”
栗原的手脚被人绑在小房门的椅子上,嘴巴被东西堵住,动弹不得。
“怎么回事?”
片山问了等于白问,这种状态根本无法回答。
片山急忙拿掉栗原的堵嘴之物。栗原顿时舒一口气。
“探长!到底怎么啦?”
“待会再说。先替我松绑子吧!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片山七手八脚地解开绳子。“这是怎么搞的嘛?你路过这里?不是?
等一下……“
“喂,解开了没有?”栗原不安地问。
“嗯,很简单嘛。啊,绑的结子在这儿!”
福尔摩斯摆出一副“吾不欲观之矣”的脸孔,扭过一边。
“算了!”栗原泄气地说。“我不应该拜托你。找个手脚灵活的人过来吧!”
“不,探长,这么一点小事我可以做得来……现在只是运气不好罢了!”
正在这时,晴美探头进来。“你在干嘛?啊,栗原先生!”
“好极了!谓美小姐,请你替我解开这个好吗?”
“好的。哥哥!你为什么绑住栗原先生?”
“不是我绑的!”
“等一下。”晴美说着,不稍一会就替栗原解开手脚的绳子。
“谢谢你。”栗原挥挥手脚的筋骨。“我以为要这样被绑一个晚上哪!”
“早知道用刀子切断绳子。”片山说。
“恐怕你连我的手脚也切掉!呃,外面在吵什么?”
“对了!福尔摩斯,我们必须去捉凶手!”
片山慌忙冲出房间。
“什么?”片山大吃一惊。“探长,这是真的吗?”
栗原气鼓鼓地。“我为什么撒谎?”
“不,我没说你撒谎。是不是真的——”
“栗原先生。”晴美说。“你说那对夫妇是久米谷淑惠双亲?”
“不错。”栗原点点头。“杀死迫口吉郎的经理人的就他们。”
客厅里在座的人全都鸦雀无声。
“那么,他们还没死了。”亚季说。
“晤。确实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。”片山点点头。“他们查到欺骗女儿的男人就是泽田守,后来改了迫口吉郎做艺人,成为明星……”
“迫口的经理人宫田一直是他的老朋友。他们以为被宫田认出险孔,于是杀了他。”
栗原说。“可是,他们逃到那儿去了呢?”
久米谷夫妇的踪影遍寻不获。
“迫口的事会不会成为新闻?”大崎说。
“我想无法避免了。”柳泽说。
“好。迫口的名望也到此为止。我要另外推销新人了。”
听了大崎的发言,每个人都呆住了,可是无话可说。
“社长,救伤车来了。”柳泽说。
“晤。你留在这里,不必跟我去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
“看住工藤,可别让他带走公子,知道吗?”
“是……”
大崎快步走了出去。受伤的人自己走去坐救伤车,也算奇闻吧!
“探长,你怎会在这儿?我以为你早就回去了。”
被片山如此一问,栗原马上说:“大概是第六感吧!我总觉得好像有事发生似的。
对了,必须通缉那对夫妇。他们大概逃不了多远。“
“知道了。”
“还有必要向那个叫工藤的男人问话。”
片山正想过去打电话时,一个声音说:“我在这里。”
工藤安夫仁立客厅的门口。
“喂,工藤,你跟社长吵架了?”柳泽说。
“是的。使他受伤的也是我。”工藤说。
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观。
“大崎是……”
“我不晓得他受伤,不过是我做的。”
片山想,工藤在维护别人。他可以了解工藤的心情。自杀少女的双亲想向迫死女儿的迫口报复,这种心情的确值得同情。可是,这件事跟犯罪又是两码子事。
“还有,击晕你的也是我。对不起!”工藤转向栗原说。
“是吗?幸好只是起了一个瘤……”栗原摸着后脑苦笑。
“工藤先生,你知道那两位去了什么地方吗?”片山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请你不要拘捕他们。”
“那可不行。”
“他们逃走了。请你们暂且等候一段时间。”
“抱歉——”片山拿起话简,接着喷了一声。
“我刚刚把电话线切断了。”工藤说。
片山叹一口气。
“那对夫妇的目的应该是杀泽田守——不,迫口吧!”晴美说。
“不错。”片山点头:“迫口呢?”
“还在楼上的房间。”柳泽说。
就在这时,传来呱喀呱喀冲下楼梯的脚步声。
“片山!片山!快来!”
“是昌沼——怎样啦?”片山冲上去。
“不好了。迫口在房间里——”
厅里的每一位陆续飞身而出。带头的是福尔摩斯。
“快点上来吧!不得了啦!”晶沼慌张失揩地喊。
“到底发生什么事?”
今田公子呆呆地站在那个房间前面。向井老师握住门的旋钮,满脸通红。
“他们出来后,只剩下迫口一个人留在房里。”昌沼说。
“冷不防地房门砰一声关起来,怎么开也开不开。”
昌沼指示电视的监视器给大家看。
画面很小,细微的地方看不清楚,但是可以看到房间乱成一团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晴美吓了一跳。
“又来了!”向井喊着说。
迫口好像被什么推到房门的角落,背向镜头,抱住头蜷缩成一团。他的周围全是散乱的画。
又有什么飞向迫口。杯子。接着是碟子飞过去打中他。
台灯、小盒子、书本,一件又一件的朝他摔过去。
“从刚才开始就这样折磨他的。”昌沼说。
“想办法打开房门啊!”
“门太坚硬了,行不通。”向井说。
“石津,开门!敲破也无防!”片山命令说。
“这是什么玩意?”栗原眼都大了。“谁在丢东西?”
“是她。”片山说。
“一个女子,怎能丢出那么多东西?”
“这具幽灵现象哟。”
“幽灵……真的吗?”
“一看就懂了。”昌沼说。“房间里只有迫口一个人罢了。”
那时候,石津取代向井设法开门。
“怎么样?”
“动不了。只能拆掉锁头——”
“对了,拆锁。没法子啦,拿点什么道具来吧!”
“担心死了。”昌沼看着监视器的画面说。
“担心什么?”
“迫口一直蹲在那里不动。刚才还跑来跑去躲避攻击的。”
“不能拖时间了。喂,石津!”
“有个烟灰盅。”石津捧着一个有脚座的烟灰盅跑回来,好像很重。
“好,就用这个,总可以把门敲开吧!”
石津握住烟灰盅的脚部,就像拿球棒似的气势。然后大喝一声,挥动烟灰盥直击门的旋钮。旋钮应声飞起。
“再来一次!”片山喊。
石津再度挥动烟灰盅,槌了一次又一次。房门终于摇动了。
“差不多了。”石津撩掉头上的汗。“我来也!”
石津的身体往门撞过去。砰一声,传来什么东西破裂的巨响,房门开了。
众人一起蜂拥向淑惠的房间。
4“真不得了!”首先出声的是栗原。
其他人哑口无言,一动也不动。
石津终于站稳脚步。刚才房门打开后,他被大家推撞而滚了进来。
“太厉害了。你说是不是,晴美小姐?”
“真厉害……”晴美见到室内的情景,不禁哑然。
“我的肩膀痛死了。旧房子的结构果然坚硬无比……”
石津抱怨地说。
“是不是打过台风?”
栗原的话不无道理。书架上的书本一本也不留,全都扔出来了。书架本身也倒了下来。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没有了。
台灯被抛到地上。还有书桌的抽屉、衣橱的抽屉,一件不留地飞了出去,里头的东西倾倒一空。
椅子推倒了。梳妆台的镜子蹭到床上。所有毛公仔类散乱在地,扶椅完全翻过来,四脚朝天。
只有门边的大衣架好端端地竖立在那里。
总之,原本就不是太大的房间,加上物品飞散,根本没有立足之地。
就在那时,片山等一帮人劈里啪啦拥了进来。
大家都被眼前疯狂的光景吓得目瞪口呆。
“对了!”片山回过神来。“迫口没事吧!”
“对对对。”柳泽慌张拨开书本,走向蹲在墙角的迫口。
“被这么各式各样的东西打中,不会没有事了。”栗原说。“需要另外一部救伤车吧!”
“我也觉得肩膀很痛……”石津顾虑地说,可是谁也不在意他的话。
“喂,迫口君你没事吧!已经平静下来啦。”
柳泽拼命摇动迫口的肩膀,没有反应。
“会不会晕倒了?”亚季说。“真是窝囊废!”
“欺骗女人时就神气啦!”晴美好像也不同情他。
当然片山也不太同情迫口。不管当时他多么年轻不懂事,抛弃女人总不是好事。何况刚才可以看出,他和今田公子之间也不是普通朋友关系。
“哗!”柳泽惊呼一声。
“怎么啦?”片山问。
柳泽慢吞吞地站起来,带着奇异的表情。“好奇怪……这个……”
柳泽举起右手给大家看。黏黏的东西。
“是不是血?”片山睁大眼睛。“他受到重伤?”
也许是杯子碟子的碎片割伤了他。
“你不行。”栗原沉着不来。“石津,你去看看。”
“我的肩膀好痛。”石津喃喃咕咕地说着,一边跨着地上堆积的杂物走过去。
“把他抬到这边来。”栗原说。
“他好重啊!”石津的手伸到迫口腋下,一把把他拖起来。“振作一点——好了!”
石津抱起迫口的身体,往片山他们的方向转过来。
“哇!”亚季第一个发出短促的惊叫声。
所有人都屏住呼吸。一把刀深深的刺在迫口的腹部上。
鲜血染红他的衬衫……
“怎么样?”
石津从后面抱着迫口,看不见他腹上的刀子。
“不得了。”栗原喃喃地说。“总之搬来这里。”
石津依言将迫口的身体搬过来。
“放在那儿?”
“床上——”栗原说到一半,亚季打断了他。
“这里不行——”亚季厉声说道。“这是她的床,不能让他躺下来!”
“那就抬去走廓外面吧!”
谁都可以看得出,迫口已经活不成了。
当他躺在走廊时,栗原确认他已死亡。
“怎么会这样!”昌沼俯视迫口的尸体,似乎不能置信。
“片山!通知验尸官来一趟吧!”栗原说。
“知道!”
可是,电话线已被工藤切断了。没法子只好出去外面找电话。这附近应该有公共电话吧!
“对了。社长的车子在外面。他的车上有电话。”柳泽说。
“太好了。”片山喃喃地说。
晴美不见福尔摩斯,四处张望。发现它没有进房看室内的情形,一直注视没有映像的监视器画面。
“怎么啦?”晴美上前问。
福尔摩斯木无表情地抬头看她一眼。
“对不起。”昌沼走过来。“让我收拾一下。这个东西太妨碍了。”
福尔摩斯一直盯着昌沼把机器拉开一边的动作。
三十分钟后,久米谷家更是喧嚣不安。除了不会开口的迫口以外——“幽灵杀人?”栗原终于开腔。“太惊人了!我高兴得掉眼泪啦。”
“可是探长……”
“肯定只有迫口一个人留在房里吗?”
“是的。”昌沼点头。
全体集合在客厅里。片山、晴美、福尔摩斯、柳泽、昌沼、工藤、中内亚季、向井……
只有今田公子觉得不舒服,躺在隔璧的小房间。
“那个时候,公子和向井老师出到走廊了。”昌沼说。
“当时工藤、柳泽和大崎社长在楼下。”晴美说。
“我也是。”亚季举起手来。
“对不起,我忘了。”晴美说。
“换句话说,那时确实只有迫口一个人留在房里,是吗?”栗原在全体的脸上看来看去。
“应该是的。”片山点点头。
“一个人留在房里的当儿,肯定他是活的吗?”
“当然。”昌沼说。“房门砰地关上时,我也吓了一跳,迫口也很害怕,拼命吵着叫人开门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“然后我就开了电视监视器,看到室内的情形。”
“只要重看录影带,说不定有所发现。”栗原说。
“很抱歉。”昌沼摇摇头。“摄影机虽然开着,可是没有转动录影带。”
“没有开动录影带?”
“嗯。我没想到演变到这种田地。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片山点头附和。
“那么,没有拍到我了。”栗原喃喃地说了一句,假咳一声。“可是,怎么回事?
被杀的是红牌小生,凶手却是幽灵?势必轰动喽!“
片山若有所思。
这时房门打开,验尸宫南田出现。
“怎样?”栗原问。
“几乎即刻死亡。”南田说。“好像在那儿见过的险孔。”
“他是迫口吉郎。”晴美说。
“真的?怪不得……我家千金是他的影迷——”想了一下,又说。“可惜不能请他签名留念啦。”
南田的出现,总是带来一股从容不迫的气氛。
“对了,签名。”栗愿有感而发。
“探长!什么签名?”
“没有,没什么。”栗原慌忙摇头含糊过去。
“应该怎样发表消息?”
“问题在这里。”栗原叹息。“你懂吗?纵然真是发生幽灵现象,飞刀刺死迫口吉郎,我们可不能这样发布出去。”
“却是事实哦。”晴美说。
“长官会怎么想?他一定以为我们发神经了。头痛死啦。当前之务只有发布说凶手在搜索中。”
“哦?幽灵?”南田很有兴趣。“我喜欢这种故事。”
“凶手一定是人。”栗原强调。“必须循着这条线进行搜查工作。”
“首先必须查出那把刀原本是否在房间里。”片山说。
“还得确定上面有没有指纹。”
“幽灵有怎样的指纹?有趣极了。”南田说。
“应该有我的指纹在上面。”一个声音说。
“公子!”工藤站起来。“已经好起来了?”
“对不起,害各位担心了。”
公子走进客厅,脸色依然苍白。
“请坐。”栗原非常紧张地让公子坐下。“你是指那把刀的事?”
“是的。那是我的刀。”公子点点头说。
“你的刀,难道——你带着刀在身上?”
“不是经常带刀,只有今天而已。”
“今天为什么带刀?”
公子迟疑了。工藤抢着说。“让我来解释。”
“算了。”公子制止他。“因为我想杀了迫口。”
众人看来看去。
“我来解释事情内幕。”工藤再说一次。
于是,他把公子如何被迫口玩弄,以致公子意图自杀,为了隐藏这件丑闻,制造工藤是“假情人”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……
“这是真的。”柳泽点头作证。
然后工藤再提起自己真心想跟公子结婚,以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。
“这些全都是真的吗?”栗原问。
公子沉默地点点头。
“好狠心的男人。”晴美说。“杀掉也无妨——虽然不能这样说……”
“有什么关系?死也不足惜。”亚季愤然说。
“因此你带着刀子,准备杀了他?”
“是的。我藏起来了。”
“藏在——”
“我坐在地毯上时,怕被人看到,藏到床垫底下。”公子说。“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,正在困惑着不知怎么办才好……”
“后来石津大喊大叫,大家都跑出去了,你也跟着出去——那把刀就放在原处?”
栗原问。
“是的。”公子点点头。“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,一下子忘了刀子的事。然后……”
“然后房门突然关上了。”昌沼说。
“原来这样。”
“那不是她干的。我们亲眼看着。”
“晤……”片山也困惑不已。
事情太奇妙了。可是大家亲眼看到电视监视器,毋庸置疑。
栗原露出为难的神色沉思不语。盘起胳膊,双唇紧抿。
在场的每个人都看着他,等他发言。
福尔摩斯出其不意地穿过客厅中央,轻盈地跳上桌面。
所有眼睛都投射在福尔摩斯身上。
片山也在注视福尔摩斯的举动,以为它“有话要说”。
福尔摩斯在众目睽睽下,慢吞吞地坐在桌子中央,打个大大的哈欠,前肢往内一弯,闭起双眼。
众人见状,不约而同地笑起来。
沉重的紧张感消除后,大家面面相觑。
“好吧!”栗原站起来。“总之,今晚大家可以撤退了。不过,我想明天还会逐个逐个的向各位请教。”
柳泽轻轻拍一拍公子的肩膀。“回去休息吧!这件命案报导出来后,你又有得忙了。”
“嗯。”公子点点头。
“还有一件事向你请教。”栗原喊住她。
公子的表情僵硬了,反问,“什么事?”
“其实我是你的拥蓬。能否请你替我签名?”栗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。
听到栗原的话,亚季大笑起来。公子也微微一笑,回答说:“好,我很愿意。”
片山苦笑不已。然而突然地把视线转向福尔摩斯。
福尔摩斯的眼睛微开,仿佛在说。“这件事还没结束哪!”
第四章 掺泪的文字
1“晴美小姐!”
听到熟悉的声音,晴美转过身去,但见中内亚季从后面走过来。
“瞳,今天认不出是你来啦!”晴美说。
这里是N会堂的大堂,年轻少男少女闹哄哄地跑来跑去。身穿亮丽的橙色洋装的亚季混在其间,乍看之下出色得宛如明星般。
“这是我亲自挑选的!”亚季转了个身给晴美看。
“好漂亮。今天不去上课?”
“从学校回来了。我在路途上换衣服的。”
“那就好。我以为你这副装扮上学哪!”晴美笑道。
“其实违反校规的。”亚季说。“必须先回家去再出来。可是我怕赶不及开演嘛。”
今天六点钟,在N会堂开演的是“今田公子——几时再见演唱会”。
“万一被人识穿了岂不糟糕?”“”没问题。我有挡箭牌!“
亚季伸手指向摆烟灰盅的地点。向井老师正在那里抽烟。晴美向他挥挥手,向井慌忙揉熄香烟抵头致意。
“跟老师在一起就够力了。”
“可不是吗?”
“我也有一张挡箭牌。瞧!”
晴美指示的方向,看到的是“鬼侦探”栗原探长,正在热心地翻阅节目表。
“确实如此。”
“万一需要辅导,他一定好好照顾你。”
“晴美小姐——”亚季的话没说完,传来一个很有威势的声音。
“久等啦!”石津两手捧着三文治盒子和咖啡,兴冲冲地走来。
“谢谢,石津。早知道多买一份给亚季同学。”
“我肚子饿了!”亚季也老实不客气。
石津迟疑一下,说:“我把自己这一分给你。反正还有两份……”
“咱们到那边坐下来吧!”
在晴美的催促下,三人在大堂一角找到空的椅子坐下,亚季立刻大口吃起三文治来。
“片山先生今天来不来?”亚季边吃边问。
“应该来的。不过好像突然接到紧急差事——”
“那真扫兴。”石津接腔道。其实他求之不得,吃得更开心……
迫口吉郎被杀半个月后。
当然周刊电视等还在为这件事继续骚动,然而年轻的一代容易贪新厌旧,对新事物敏感,逐渐对迫口事件不太热心谈论了。
凶手依然不明。片山也为搜索的事忙昏了头。
久米谷淑惠的双亲在被通缉中,仍末发现行踪。
有关迫口和自杀少女的故事,新闻界也在发掘中,然而为了避免说死人的坏话,并没有过分提及他们的故事。
某个周刊也曾报导过,那幢房子发生幽灵现象,然而却没有跟凶杀案联系在一起。
一也许超自然的事情可以作为有趣的故事品种,一旦牵引涉到现实的杀人事情,总是觉得那是“荒诞不经”的故事。
公子呢?她和工藤的婚事发布出来后,决定退出艺坛,于是举办“几时再见演唱会”。
大崎也是生意人。迫口死了,他看出公子以后不会比现在更受欢迎,于是很爽快地认可她和工藤的关系。
这么一来,大崎不想见到工藤因伤害罪名被逮捕,加上自己伤得不重,反而改变口供说是自己不小心刺伤自己,维护工藤的名誉。并且显示通情达理的一面,祝福地说。
“希望你成为一流的厨师!”
接着策划公子的“再见演唱会,”想以公子引退的名义大捞一笔,只花了十天准备功夫,决定在全国十个地方举办巡回演唱会。加上另外录了两张大碟,以及出售演唱会的现场录音带,实行唯利作战。
“啊,原来你们在这儿。”
公子的经理人柳泽老远走过来打招呼。
“开演前一定很忙吧!”晴美笑盈盈地说。
“公子叫我来看看你们是不是来了。还有一点时间,请到后台参观一下好吗?”
“好哇!”亚季又跳起来欢呼。
“我得去通知另外一个人。”晴美站起来说。
“谢谢你的大海报。”栗原难为情地说。“可惜……半路杀出一件无聊的工作,我得离开了。”
“那真遗憾。”公子穿着舞台用的可爱衣裳说。
处身在后台,加上华丽的眼装打扮,今天的今田公子跟那天大不一样,宛如另外一个人般灿烂夺目。
“嗨,各位好。”工藤走了过来。
“是你。”栗原先看到他。
工藤不好意思地搔搔头。因为那天击晕栗原的是他。
“不用担心。我是著名的铁头。”栗原笑道。“对不起,我要先告辞了。好好加油!”。
栗原从后台出去以后,公子说。
“片山先生和小猫咪没来吗?”
“他带福尔摩斯去办事了。”晴美说。
“他的工作排得密密麻麻是吗?好辛苦。”亚季说。
“没法子。不过已是最后的了——”晴美望望工藤。
“这个需要照顾的小倔子不在,我可寂寞啦。”柳泽说。
“好过分!”公子笑了。
“哟,大家都到齐啦。”昌沼出现在后台。
“我哥哥来不了。”晴美说。
“片山兄?那真遗憾。”昌沼说,看到亚季。“是你,毕竟你应该做艺人!”
“哗!”亚季又欢呼跳跃起来。
栗原出到大堂,带着为难的表情走向公众电话。
大堂里喧嚷吵闹,栗原皱皱眉头,放十元辅币进去。
“我是栗原。晤,大家到齐了。”然后四处张望一下。
“片山,做好来哦。”
栗原挂断电话,走到大堂一角,靠着墙壁。
开演的铃声响起。大堂的人潮陆陆续续地鱼贯进入会堂内。
观众打着拍子一边鼓掌一边喊。“公子!公子!安可!”
第三首重唱曲结束,公子带着满脸汗水深深鞠躬。
不知是汗抑或眼泪。好像连公子本身也分不清。
“再见!谢谢大家长期的捧场,谢谢!”
公了一边喊一边用力挥手,银幕徐徐降落。
终于,场内的灯光亮起,观众开始离座。
“太好了!我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。”向井说。
“老师!你这副装扮可不太年轻哪!”亚季开他玩笑。
“回去吧!”晴美站起来。“要不要转去后台?”
“去去去。”亚季说。
看样子,她对昌沼的握议相当感兴趣。换言之,去到后台,可以体验“做艺人”的滋味。
“中内同学!”向井说。“你做艺人倒无所谓,也得好好应付学校功课哦。”
“遵命!”
晴美带头走向前面,他们穿过熙来攘往的大堂,走向后台。
“咦!”晴美突然停下脚步。
“晴美小蛆,怎么啦?”石津问。
跟音乐不太有缘的石津,演唱会期间几乎都在睡觉,现在精神奕奕得很。
“刚才是不是福尔摩斯的声音?”
“福尔摩斯?”石津搔搔头。“它说了什么?”
“算了。也许是心理作用。”晴美摇摇头“
晴美等人继续走向后台。
“精彩板了。”昌沼迎着香汗淋漓的公子说。
“谢谢。”公子的脸因激情和热情而涨红了。“我是第一次如此专心致志的投入演唱。”
“太好了。”工藤上前拥抱公子,在她脸上亲了一下。
“不行,好好亲一亲嘛!”公子抗议。
“喂喂!”柳泽笑道。“不要当众肉麻啦!”
“的确太美妙了。”公子叹息。“不如不引退吧!”
“那我们的婚事怎办?”工藤睁大眼睛。
“开玩笑而已。”公子吻他一下。“我想已经结束了,感觉十分充实。也许有一群歌迷会记住这次的演出……”
柳泽点点头。“一定记得的。”
这时,亚季他们浩浩荡荡的拥了进来。
“很精彩,恭喜你。”亚季用力握住公子的手。
“谢谢。说不定不久以后,你也会站在舞台上。”公子说。
“我保证。”昌沼说。
其他歌迷和艺能记者蜂拥而至,后台顿时混乱起来。
“不能干扰她。咱们走吧!”晴美对亚季说。
“嗯。那么再见了,公子小姐。”
“她还要巡回演出。”柳泽说。“全部结束之后,咱们原班人马再聚一聚吧!?
“这个想法不错。”亚季说。“我该穿什么好呢?”
晴美和石津先走出后台,在甬道上等候。
“喵!”
“啊?福尔摩斯!”
晴美吓了一跳。原来福尔摩斯就坐在不远的地方。
“果然你来了。哥哥呢?”
正好片山走向甬道这边。
“哥哥!几时来的?有没有看到一部分的演出节目?”晴美兴致勃勃地间。
蓦地晴美的脸色僵硬起来。片山后面站着两个男人,一看就知是便衣刑警。在隐蔽处也看到栗原的影子。
“哥哥!”
“大家都在吗?”片山沉重地说。
“嗯,怎么啦?”
片山飞快地瞥一眼福尔摩斯,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。
“逮捕令。”
晴美屏住呼吸。“谁的逮捕令?”
在片山回答以前,柳泽从后台走出来了。见到片山,笑脸迎上来。
“片山先生,原来你在这儿。请你进去看看公子吧!”
“柳泽先生,来得恰好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你的逮捕令下来了。请你跟我们走。”
柳泽呆呆地望着片山。
晴美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,趋上前说。“哥哥,不可能的……你认为迫口是柳泽先生杀的?”
“只有柳泽先生办得到。”片山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,“那时,迫口晕了过去。柳泽过去把他抱起来时,发现公子的刀。当时他背向我们,假装摇醒他,其实用刀刺死迫口。”
“怎么可能!”晴美愕然。
柳泽的脸色苍白,却用坚决的表情看着片山,点点头说。“好,我跟你去。”
“拜托了。我想不需要手铐吧!”片山说。
“我想起来了。”柳泽解释。“经理人突然不见了,公子一定很困扰。我想跟她说一声。”
“有工藤君在呀。让他向她解释好了。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柳泽笑一笑。“也许工藤才是最恰当的经理人!”
“我们走吧!”
“好的。”柳泽落落大方地开步走。
片山跟在柳泽背后,两名探员在途中夹着柳泽走。
晴美呆呆地目送他们。蓦地发现福尔摩斯依然坐着不动。不由喊道:“怎么回事?
这事可真?“
“好玩极了。”亚季跟向井一起走出来,发现福尔摩斯。
“咦。小猫咪。”然后看到片山的影。“片山先生!呃,他不是片山先生么?”
“嗯……”晴美说不出话来。
“怎么不等我一下嘛!”亚季噘嘴生气。
“中内,他是大人呀。”向井惊讶地说。
“我也是大人!”亚季驳嘴。
“可是——你是什么意思?”
“嗯嗯,什么意思呢?”亚季促狭地笑。
“对不起。柳泽先生去了哪儿?”工藤探头出来。
“我想他不会马上回来丁。”晴美说。“请你取代他做事吧。”
“什么?”工藤不解地眨眨眼睛。“怎么回事?”
“因为——”
“瞄!”福尔摩斯叫了一声,仿佛在制止晴美发言。
晴美望望它那素来木无表情的脸。叹息不已……
“你是来真的?”晴美问。
“不要再说了。”片山叹一口气。“我心里也不好过的。”
“早就该这样说的。”晴美气忿地说。“我看错人了。没想到栗原是那样的人。”
回到寓所好久了,片山和晴美之间的气氛十分恶劣。
不,也许,只有晴美单方面心情恶劣。
“福尔摩斯也是的!”晴美乱发脾气。“为何不拉住栗原?”
“喵!”福尔摩斯好像在说,我也很气。
“我也不是不明白警方的立场,可是……”
“可不是吗?探长总不能说,凶手是个幽灵呀。”
“虽然如此……柳泽没有必要杀了迫口呀!”
“那就不懂了。”片山在榻榻米上面躺下来。
“你太推卸责任了。”
“可是,当时的场合,确实只有柳泽有机会杀迫口。”
“那是人的情形。可是那个房间是特殊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晴美摇头。“毫无动机的乱逮捕人,太没道理了。”
“晤。”片山翻过身去。“大概因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的。”
“我知道呀!傻瓜!”晴美瞄着天花板。“你们只为了维持面子罢了。”
“这也是理由之一。”
听了片山的话,晴美回过头来。“其他还有什么理由?”
片山慢慢坐起来。“你认为呢?”
“什么事?”
“你想,杀死迫口的真是她吗?”
“你指久米谷淑惠?当然喽。你认为不是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可是,我们亲眼看到那个电视画面的……”
“咦……”
“假设迫口是在那之前被杀的话……不可能。因为当时迫口抱着头,东西打中他时,他还举起手去挡,肯定当时还活着。”
“是吗?”
“你有什么觉得不妥?”
“我不知道。就是觉得有点什么不妥。”
晴美耸耸肩。“你真莫名其妙。”
就在此刻,电视突然扭开了。上映歌唱节目,震耳的摇滚乐传扬出来。吓得晴美跳起来。
“怎么回事?发生幽灵现象吗?”
“不是。”片山说。“喂,福尔摩斯,不要调皮了。”
不知何时,福尔摩斯把电视的摇控器摆在面前,伸出前肢去按掣。
“吓死人啦。”晴美拍拍胸口。“福尔摩斯几时变成摇滚乐的歌迷?”
“喵!”福尔摩斯继续用前肢去按波道的钮。
“哎哎,不是游戏的时候。快快熄掉!”晴美说。
“喵!”
“等一等。”片山站起来。“遥控器……可能是这样。”
“什么?”
“迫口也许真是被人杀死的。”片山说。“我要去久米谷家一趟。”
“现在?”
“晤。你去不去?”
“怎么不去?”晴美边走边说。“等我一下。我马上好。”
望见晴美走进房里,片山说。“女人怎么如此率直?”然后对福尔摩斯说:“大概只有晴美这么可爱……”
“喵!?”福尔摩斯的叫声如平日般嘹亮……
2这种事也真少有。亚季自己告诉自己。
即是跟踪别人的时候。
亚季觉得稀有的是,通常为了调查学生的行动,老师跟踪学生的事不是没有。相反的学生跟踪老师,却是不常听到的事。
“老师去那幢房子。”亚季喃喃自语。“我应该换件沉稳的衣服来才对……”
亚季穿的依然是去后台看公子时的亮色洋装,不适宜跟踪人的衣裳。
——当时在后台时听到柳泽被捕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公子差点失神,工藤慌忙扶住她。
开朗的气氛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。一到明天,恐怕新闻界知道了,马上蜂拥而至。
于是工藤立刻把公子带到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去了。
亚季和向井也离开后台回家去。
向井先叫计程车送亚季回家,路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亚季说:“能不能先转去学校?我想起学校还有点事。我下后你再搭这部计程车回家吧!”
“是!”当时亚季一口答应。
亚季总觉得向井老师的样子有些古怪。说实在的,向井的个性是想到什么就在脸上表现出来的类型。
计程车在学校前面停下,向井一个人下车,向亚季挥挥手。“明天见。”然后走近校门方向。
“上哪儿去?”司机问。
亚季毫不迟疑地说。“到前面一百米的地方让我下车。”
司机露出好奇的表情。不过,向井已经多付了一笔车资,于是很高兴地让她下车。
亚季悄悄走回学校,果然发现向并没有进去学校里面,而是在外面的马路走着。于是现在亚季在后面跟踪他。
来到久米谷家前面时,亚季讶然一惊。
屋里亮了灯。有人在里面!
向井好像没有特别意外的样子,从大门走了进去。
一定有什么蹊跷。老师藏着什么秘密……
亚季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回头走。
大门虚掩着,亚季不声不响地走了进去。踏前庭,暗想总不能从玄关进去。有无其它入口呢?
想了一下,记起厨房还有一道门。
在黑暗中静悄悄地走动时,亚季觉得很有趣。
被石子绊了一下,差点喊痛,慌忙捂嘴巴,在枯树下蹲下来。
好不容易循路走到厨房后门前面。
抬头一看,大呼不妙。厨房亮着灯,显然有人在。
怎办?亚季迟疑一下,站起来。立刻听到后面咯哒一声,什么东西倒下来了。
亚季吓得跳起来。
厨房传来响声。有人出来了!
亚季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。突然被人捉住手臂,还没有得及呼吸,嘴巴已经被人捂住,拖到幽暗的草丛去了。
死定了!亚季想。不要杀了像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吧!
“安静!”耳边有声音说。“是我啊!”
“片山先生!”
“嘘!”
厨房的后门打开。出现一个人影。
“什么人?”
向井老师的声昔。
“喵!”远远传来的猫叫声。
“没事。野猫罢了。”向井对着厨房里头说。
门又关了。亚季呼一口气。
“吓死我啦。”亚季说。
“我也被你吓死了。”片山说。“你在这里干吗?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
“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哦。”
“晴美小姐也来了?那么刚才那只猫——”
“当然是福尔摩斯了。”
“真的吗?”亚季不解地侧侧头。“叫声好像不太一样。”
“因为福尔摩斯是侦探猫呀!”片山说。“它使用别种的音色。”
“喵!”亚季钦佩地睁大眠睛。“我是跟踪向井老师的。”
“是吗?完全一样。”
“你说谁?”晴美说。
片山漠视她的质问,顾左右而言他。
好几个人在客厅里。可惜不能偷看到是些什么人。
“他们在干什么?”亚季看着厨房方向问。
“我想他们在商量。”
“商量什么?”
“商量应该怎么办——因为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柳泽会被警方逮捕。”
“我也吓了一跳。片山先生,真是柳泽杀了迫口吗?”
片山看着亚季。“你想呢?”
“我认为——不可能。可是,假如是‘人’杀死迫口的话。只有他做得到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片山说。
“骗人!”亚季大吃一惊。
“真的。假如我的想法不错,厨房里的人应该包括的你的老师和电视台的昌沼。”
“昌沼先生也在?”亚季想了一下。“好,我去看看。”
“什么?”
片山呆了,根本来不及阻止,亚季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急急走到后门前面,用手咯咯敲门了。
“谁?”向井的声音。
“老师的爱徒。”亚季清晰地回答。
片山潜身在暗处,叹一口气。傻女孩……
“中内同学!你——”
门开了,向井惊讶得很。
“我跟踪老师来的。你在干什么?——哗,昌沼先生。工藤先生也在呀!”
亚季窥望室内,故意大声喊出几个人的名字。
“等等——进去再说。真拿你没法子。″向井开门让亚季进去,门又关上。
“她不会有事吧!”晴美说。
“嗯,他不像那种会危害小妮子的人。”
“怎么办?”
“我想来个现场验证。”片山轻轻敲一下福尔摩斯的头。
“找找看,那里有路可以上到二楼。”
“喵!”福尔摩斯叫一声,表示放心,然后快步行走。
“它想从哪儿进去?”
“不知道,总之跟去看看。也许还有隐蔽的出入口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晴美欲言又止。
“怎样?”
“没什么,横竖马上就分晓了!”
“喂!没有其他办法了吗?”片山为难地说。
晴美忍住笑声。“我就知道可能是这一招。”
“可是……福尔摩斯,你是猫,我是人哟,替我设身地想一下好不好?”
“喃!”福尔摩斯好像是说,不想来的话不要勉强。
福尔摩斯就在头顶上。换言之,它在一棵树上。
那是一棵坚实的大树,枝桠也很祖大。起码可以让片山一个人爬上去。
“问题是怎样爬到上面去。
“那我先上了,”晴美率先爬树。
小学生时代,在“特技”一栏里,晴美写的是“爬树”,吓得老师瞪大眼睛。可见她的技术了得。
晴美很快就爬到福尔摩斯坐着的枝桠根部。
“哥哥,快点!”
片山的弱点很多。除了怕血和女人之外,还有惧高症。
“我先进去啦!”
“知道了。”片山叹息。“我只是不想死在这里……”
奸不容易攀上粗树下,问题在枝桠部分。
福尔摩斯从树枝轻轻一跳,一把抱住久米谷淑惠的房间窗口。
窗口竟然轻溜溜地打开。
“她替我们开窗了,好极了。”晴美说。
“什么?”
“她在注视我们那!”
“这有什么好的!”
晴美双手勾在枝桠上,两脚搭着窗口。呼一声就滚到窗子下面的睡床上。
“轻而易举。哥哥,上来吧!”
片山跨着粗树枝,战战兢兢地往前进。树枝变得愈来愈细,他的两手捉住枝桠……
“哇!”
片山一下子失去平衡,翻个筋斗,好不容易紧紧捉住树枝。只有右手而已。
“不行了!”
另一支手放松的话,纵然不死,也会折断一支脚!
树枝比外表脆弱得多,发出嘎啦嘎啦的破裂声。
完了,快要坠落地面了——片山正在这样想时,突然被一支无形的网托住似的,一下子把他抬起来,转眼就使他从窗口滚了进去。
“我怎么啦?”片山甩甩头。
“她助你一臂之力。”晴美说。“好惊人的气力。”
“确实……我觉得身体轻飘飘地浮起来了。”
见过幽灵现象的人不是没有,像这样“被抛”的经验肯定稀罕。
“喵!”福尔摩斯叫了。
“哥哥,你看!”
片山终于发现了,迫口被杀时的惊人场面,跟今天看到的情景同样惊人,却是相反的。
这个房间一度乱成那个样子,现在竟然收拾得干干净净,恢复原来的井然有序。
书桌上又摆着笔记簿和铅笔。
“这些——全是你收拾的吗?”片山问。
铅笔敏捷地移动。“是啊。”然后又写道。“为什么从窗口爬进来?”
“哦……有点苦衷。”片山说。“不过,刚才你救了我的命。你的力量可以达到外面么?”
“因为窗口打开了……那是界限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片山点点头。
“你想做什么?逮捕我吗?”淑惠写道。
“不,我又不能替你扣手铐。”片山说。“况且,我想没有这个必要。”
“怎么说呢?”
“柳泽先生被逮捕了。”
房间的空气震抖了,仿佛受到冲击。
“为什么?我是——”
“我知道,柳泽不是凶手。”片山说。
“那为什么逮捕他?”
“喵!”福尔摩斯叫了一声,看着房门。
“对了。现在昌沼、向井、工藤等人在厨房聚集,应该是商量柳泽被捕该怎办。”
“即是说……”晴美打岔。
“可以猜想得到这班人一定会聚集。即是表示迫口吉是如何被杀的答案。”
“迫口——不,泽田守是我杀的。”淑惠写道。
“我认为不是。”
“哥哥,当时我们在电视的监视器上看到的呀!——”
“看到什么?抱着头蹲在墙角的迫口,东西打中时,他举起手去挡,始终没有抬起脸来。”片山说。
“意味着什么?”
“出现在电视画面上的不是迫口本人。”
“那么是谁?”
“工藤。”
“可是工藤分明跟我们在一起——”晴美说到一半,恍然大悟。“我懂了。监视器放的是录影带重播。”
“不错。昌沼告诉亚季录音带没转动,但若他也有份的话,当然会撒谎。”
“为什么这样做?”
“因为迫口是在那之前被杀的。”片山说。“记得吗?当大家知道迫口就是泽田守,即是逼死久米谷淑惠的人时,全体都像冻僵似的动弹不得。”
“就在这时,石津上来呼喊你。”
“我们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。留下来的是迫口、今田公子和向井。”
“昌沼也在外面。”
“当然了。今田公子被迫口玩弄,后来决定跟工藤在一起,却再度遭受迫口侵犯。
然而公子得悉迫口就是逼死久米谷淑惠和她双亲的人。当她怒火中烧时,房里只剩下她和迫口两个——那时向井大概也到走廓了。“
“那么……难道是公子干的?”
“应该是的。”片山点点头。“公子刺了迫口一刀,然后摇摇晃晃的出到走廓。恰好这时我们从客厅奔上来,工藤、向井、昌沼三个人发现被公子刺倒的迫口……”
“工藤当然维护公子了。”
“向井老师曾经教过久米谷淑惠,可想而知很疼她。至于昌沼……”片山说到这里,走到门边,一下子打开房门说:“进来吧,昌沼。”
3昌沼微笑着摇摇头。
“片山,你跟从前的确不同了。了不起的家伙!”
向井和工藤也站在走廊上。
“你听到我们的谈话?”
“嗯。透过监视器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装了窥听器。顺手而已。”
“原来这样。”
片山催促昌沼进到房里,间:“你认识淑惠?”
“是的。”昌沼说。“我曾游说她做艺人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“我在路上遇见她的,可是她拿不定主意。她的父母大加反对,一直不答应。不久——发生了那件事。”
“你早就知道久米谷夫妇没死?”
“有一天,他们突然来电视台找我。老了很多,起初认不出他们是谁。”
“那时泽田守——”
“不是那回事。他们夫妇在死亡线上挣扎良久,终于定了下来。他们表示:自己已经跟死掉一样。能够活下来,是神的怜悯,上天要天罚那个逼死淑惠的男人。他们没他可以信赖的朋友,想到了我,因此来找我。”
“他说得不错。”走廊上响起一个声音。
一对年迈夫妇,在亚季的陪伴下出现。
向井干咳一声。“我把他们窝藏在学校里。这是我一人的责任,别人毫不知情。”
“老师!了不起!我对你重新估价!”
亚季一把抱住向井,在他的脸蛋上吻了一下。
“喂喂,你干什么……”向井满脸通红。
“后来,我帮他们寻找那个对象人物。”昌沼说。“花了不少时间,终于探听到‘泽田守’的名字。仿佛似曾听过的名字。”
“后来知道那是迫口吉郎的原名。”
“嗯。”
“然后你就策划了那个节目?”
“不错。看到迫口的反应,就知道他是当事人。”
“可是,他的经理人宫田……”晴美说。
“那人等于是泽田的党羽。”久米谷惠说。“他时常奉命来叫淑惠出去。我不知道他的名字,却认得他的脸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昌沼说。“我没想到迫口的经理人是他相识多年的老朋友。”
“换句话说,今田公子刺死迫口时,留在这里的全是认为迫口该受惩罚的同党。”
片山说。
“当然。”工藤说。“他是罪有应得的。不应该判公子的罪。”
“于是我们紧急开会商量。我们希望设法做成不是公子做的。”
片山对昌沼说。“想出这个主意的多半是你吧!”
“嗯咛。”
“工藤急忙脱掉迫口的上衣穿上。幸好他的背部没有沾到血。他弄乱头发,尽量做到跟迫口相似。然后走进房间,将迫口的尸体移到镜头照不到的地方,工藤自己则蹲在墙角,尽量避开不让镜头照到他的脸。”向井说。
“我在外面看着监视器,使用遥控器操纵镜头,拍摄工藤被各种物体打中——”昌沼一一道来。
“若想杀他,为何把房间搞得乱糟糟?只要用刀刺他不就够了吗?”片山说。
“那是我们做成凶手是在房里而上演的戏。”
“不是幽灵现象?”晴美说。
“不,我和昌沼在房里捡到什么就丢什么。”向井说。
“我设定了镜头位置,让录影带任意转动。然后跟向井两个从角落上丢东西打工藤。”昌沼说。
“大概很痛吧!好可怜。”亚季说。
“当然痛啦。”工藤苦笑。“不过,最辛苦的是事后当着大家面前还要假装不痛的样子。”
“接着将迫口的尸体搬回刚才工藤所在的位置,替他穿回上衣。工藤马上下楼出现在我们面前。那时,昌沼把房间上锁,将录影带退回来,开始重播。然后大喊不得了,叫我们上去……”片山明白过来。
“向井老师拼命开门也打不开,原来是演戏?”亚季说。
“当然,门锁了,确实打不开的。”
“老师的演技不错嘛。”
“然后让我们看到重播的录影片段,认为房里正在发生幽灵现象。否则不能转移我们怀疑公子是凶手的疑心,不单光是口头证词不够。”
沉默一段时候。
“不是她干的。”工藤说。“是我。”
“工藤君——”
“假如逮捕公子的话,请逮捕我。”
“那可办不到。”片山叹息。
“为何逮捕柳泽先生?”昌沼说。
“这样的话,我认为你们一定会集合起来商量。”
“哦。”昌沼苦笑。“我们全是直性子的人。”
“刑警先生。”久米谷公司挺身而出。“我们杀了宫田,泽田当然也是我们杀的。
不能让那位年轻姑娘负罪。能不能当泽田是我们杀的?“
“是的。”阿惠说。“反正我们没有将来了,再顶多一条罪名也不算什么。?
片山困扰了。对于老夫妇的心情,他个人很了解。然而作为刑警,他总不能答应……
“等一等。”一个声音说。
“公子!”工藤睁大眼睛。“你怎会来这里——”
“我跟踪你来的。”今田公子苍白着脸走过来。“各位谢谢你们对我的好意。可是,我自己犯的罪,不能要别人偿还。”
“公子,你——”
“工藤。”公子握住工藤的手。“你不必等我从监狱里出来了。找个理想对象结婚吧!?
“胡说!”工藤怒喝。“如果这样的话,我也做点什么,跟你一起坐监牢。”
“总统万岁!”亚季鼓掌。
不管任何场面,只要亚季在,怎样也文艺不起来。
“哥哥!”晴美碰一碰片山。“她又写东西了。”
片山过去看看书桌上的笔记簿,上面写着。
“放过她!”
“我明白你的心情,可是杀人毕竟是罪——”
“求求你!”
“我办不到啊!”
顿了一会,出现潦草的字体。“你不识好歹!”
片山来不及问“这话怎么说”,他的身体已经飞越前面的扶椅,结结实实地撞到墙壁上。
即刻天旋地转,身体痛得快要四分五裂似的。
“哥哥!”
“危险,不要过来!”片山喊。
屋内的大衣挂架蓦地浮起,以惊人的速度旋转。片山急忙趴在地上,挂架的先端猛然撞到墙上,金光四溅。
“你——镇定些!”
片山正想爬起来,挂架的发光金属尖端像枪头似的对准他飞过来。
“危险!”晴美喊。
说时迟那时快,挂架突然停止攻击。
福尔摩斯站在片山面前。
“福尔摩斯,跑开!”片山说。
可是福尔摩斯没有躲开。好像没有发现大衣挂架的尖端就顶在胸前,一直坐着不动不知持续了几秒钟?一只看不见的手松开挂架,噔一声就掉在地上。
片山叹一口气站起来。
“哥哥,你没事吧?”
“嗯……福尔摩斯,不要多管闲事!”
“怎么啦?它助你一臂之力了呀!”
“被一只猫帮忙救命,人类无地自容啦!”
“喵!”福尔摩斯不以为然地叫了一声。
室内的空气顿得缓和下来。
片山摩挲着腰部说,“老实说,刚才所说的话毫无证据,工藤君演出的录影片段当然洗掉了吧!因此,我也不能逮捕任何人。柳泽先生多半也因证据不足被释放。其后的事,由你们自己做决定好了。”
说到这里,片山催促晴美。“咱们走吧!”
走出久米谷家后,晴美问:“这样可以吗?”
“无可奈何呀。假如大家噤口不语的话,只好不了了之。”片山回头望一望亮灯的房子。“不过,我想不会如此了事。福尔摩斯,你认为呢?”
福尔摩斯不答他,仅仅沉默地闭起眼睛。仿佛在说,我不明白你们人类是怎样想的。
“有没有计程车?”
片山边走边看。一部车子开过来,在他旁边停下。
“好极了。终于赶上啦。”昌沼探头出来说。
“怎样?”
“我送你们回公寓呀。”
“可以吗?”
“起吗可以将功赎罪吧!?
“说的也是。”片山打开车门。“这就把一切一笔勾销?好会精打细算的家伙!”
笑声响彻夜空。片山钻进后座车厢时,车上已有一名“乘客”。
“嗯嗯,见到我高不高兴?”亚季说。
“向井先生托我送她回家的。”昌沼说。
“可以靠近一点嘛。”
亚季把片山拉近自己身边。片山脸部绿了。
坐在前座的福尔摩斯愉快地喵了一声。
片山打开房门,往内张望一下。
不行不行,这样鬼鬼祟祟的,反而叫她轻视了“
“对不起,打搅啦……”片山走进久米行淑惠的房间,“我想你大概在生我的气……
不需要回答。我只想来报告几件事而已。“
房间一片宁静。
白昼的温熙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杀人事件仿如做梦一般!
不真实。
“首先是令尊令堂的事。”片山说。“我请探长特别关照了。命案终归是命案,不过不至于太过痛苦就是了。”
片山站在书桌前。
“至于今田公子,全国巡回演出的演唱会结束后,她就自首了。她的情形受到人情考虑,不会判重罪的。还有,在自首的前一天,她和工藤君注册结婚了。当然他会等她。”
片山一边留意桌上的白纸一边说,“我有一件事想问你……算了,你大概不想回答。
假如今田公子不杀他的话,你也会亲自杀掉泽田守吧!“
片山耸耸肩。“假如你有在听,请你想一想如何——再见了,祝福你——这样说虽然有点奇怪……”
走到门边时,有声音响起。片山转过身来。
笔记簿上的铅笔在动。片山走过去看。
“片山先生,我没生你的气。”
“真的吗?”
“幽灵和人不一样,不会说谎。”
片山笑一笑。
“当然我恨泽田,现在还恨他。不过……我想我不会杀他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为什么……因为我想,泽田一定不会一直是那样负情的人。总有一天,也许是几年后,或几十年后,他有万分之一,亿分之一……后悔自己做过的事,我不能剥夺这个可能性。”
“是吗?我也这么想。”片山微笑着说。
“我在思考自己的事之后才这样想的。我死了,伤心的不光是我的父母和朋友。而我自己——完全切断了自己以后的可能性,现在后悔莫及啊!”
“是的。”片山垂下眼帘。“我能不能——帮你做点什么?”
“没有——什么也没有。”字体有些颤抖和潦草。“只是偶而想念我,好吗?”
“当然。”
“我想……我们就此——”
“我——好想活下去。活着,可以碰一碰你。好想碰一碰你的手。”停了一下。
“我——喜欢你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
片山轻轻用手指抚摸一下笔记簿的纸面。
然后,她写的字泅了。就像雨点打下来般,点点滴滴的文字泅了。
片山用手指贴一贴,湿的。
她的眼泪一幽灵的眼泪。
宛若证明她在生时的热情似的,是温热的。
片山离开那房子时,鼻子抽搐不已。
福尔摩斯坐在路边瞟着他。片山假咳一声。
“嗯,我可没哭。只是感冒罢了。真的哦!”
福尔摩斯喵了一声,表示“大概是吧”,然后轻快地往前迈步。
片山走在后面,蓦然回首。
久米谷家的房子寂静无声,没有人的动静,然而弥漫着股温暖的气氛,使人感觉十分温馨。
“喂,等我!”
发现福尔摩斯走得老远了,片山慌忙追赶上去。